“父亲,是女儿对不住你,是女儿看错了人。”苏遡不顾层层阻拦,冲进恭王府里,就看到了女儿横剑于脖颈之上,立于院门前的样子。

“溪儿,你先把剑放下,有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说呢?只要父亲在,父亲定会保你平安无虞。”苏遡颤抖着将手伸向女儿的方向,想趁着劝她,将她手里的剑夺过来。

苏言溪也是早就预料到父亲的动作般,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父亲,女儿不愿意您为了我,误了您和苏家戎马一生的功勋,苏家不应该就此蒙尘。”

不知是何时,恭王悄无声息的踱到他们父女俩身后,讥笑道:“若是本王能够顺利夺得那个皇位,自然少不了你们苏家的好处,溪儿,你怎么想不清楚呢?”

苏遡听到这里,暗自握紧拳头,强迫摁下自己的情绪,耐心的哄着自家女儿,“溪儿,你想要怎么样?爹都听你的,好不好?”

“爹,我没办法了,我跑不出这个王府的。我的欣儿,荣儿都被他害死了,如今我被他下毒控制,没一天离得开解药。爹,我不想成为苏家的罪人,也不想成为他控制你的筹码。”苏言溪举着剑泣不成声,她的一双儿女就这样成为了他们父王的政治牺牲品......

“爹,我死后,你要跟他划清关系。”苏言溪转头凝视着恭王的双眸,极度认真道:“我用我的生命为祭,诅咒你边衿桦生生世世所求不得,日日被良心所困,夜夜被鬼魅所扰,被亲信所叛,万民所唾,祖宗所弃,万世孤独。”可不谓不狠毒。

话落,一簇鬼魅的红迸到眼前,遮掩住了眼前的一切,直到苏遡一声痛彻心扉的溪儿,才唤回了边衿桦的一丝神智。她就那样静静的躺在血泊里,逐渐没有了生机。

“快去唤郎中啊,快去啊!”这才发现这个王府哪里还有自家丫鬟的身影,他又能叫得动谁呢?老父亲气急攻心伴着积压在胸腔中的鲜血喷薄而出,发出一声悲鸣。

看着苏遡抱着他女儿的尸体哭的痛彻心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也是应该哭的,毕竟逝去的,是自己的发妻,是陪了自己七年的发妻,是给自己孕育了一儿一女的发妻。

是应该哭的啊,多好的一颗控制苏遡的棋子啊,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蠢女人!死之前还给我出难题,现在自己身边唯一掌有兵权的将军,还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这个皇位,要怎么才能抢得到呢?

边衿桦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边那滴浅浅的泪花,惋惜般的摇摇头,“苏将军,节哀。”

恭王怕脏了衣摆,往后退了一大步,蜿蜒的血迹流到了他的脚边,像是印证着苏言溪的缠绵的诅咒般。他只觉得晦气,迟疑了半秒,转身决绝的走开。

苏言溪仿佛是坠入了一个望不到边的无尽深渊,在那里,她不知道漂泊了多久,只能利用这段时间不尽的忏悔自己死之前犯下的一切罪孽。她的父亲、儿子、女儿,那么美好的笑容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眼前浮现,是啊,如果重新再来一遍,她一定不会带着满身枷锁,只求自己心爱的人能平安无事。

“苏言溪,言溪!”有一个声音,似从远方飘来。

是谁啊,是谁还能惦念着我啊。

“苏言溪!归来!”

随着这声话音落,原本沉寂无声的世界,渐渐开始有一束白光撕开黑暗照进深渊,像是在达成某种契约般,苏言溪下意识的伸手触摸眼前的光亮,扑面而来的灼热感让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有意识的时候就隐约听见有个姑娘在自己耳边轻声哭泣,“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是奴婢的错。等小姐醒了,奴婢就自请去法源寺为小姐祈福。”听上去真的很像是华霏,她上辈子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被派去将军府为我传话给我爹之前,也是这般伏在我床边哭诉。

突然有个人捏紧了我的手,他的手是那么粗糙,手掌上的老茧,像极了我一生戎马的爹爹。我最后在爹爹面前自刎,爹爹一定很受不了吧,但是爹爹一定会理解我的感受的吧,如果,能再见一次就好了。

想到死前爹爹痛不欲生的面容,苏言溪最终还是没忍住落下了眼泪,突然那泪水划过脸颊的感受让自己又惊又喜。她开始挣扎,带着对人世的眷恋和对上一世的不忿,虽然她不知道这边的黑暗背后是什么,但是肯定不会比现在还差了。

缓慢的、奇异的、兴奋的,清晨的阳光终于逃过黑暗的搜寻,匆忙的逃进她的房间里,瑟瑟发抖的躲到她的床帐里,心疼的抚摸着这个和黑暗斗争了许久的勇士。勇士仿佛感知到有人前来探望,慢慢的睁了双眼,却成了这一天里最大的惊喜。

华霏端着的铜盆从手里划落,巨大的声响惊醒了伏在床边小憩的苏遡,“老、老爷,小姐醒了~”华霏说完就哭了起来,苏遡立刻回头便看见了女儿无措的眼神在盯着自己。

“乖溪儿,乖溪儿。”苏遡慈爱的摸了摸宝贝女儿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婴儿。

苏言溪像是难以置信般,“爹!”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变得苦涩沙哑,却像是一把刀子般剜进父亲的心里。

她用力的攥着父亲的手,像是攥着救命稻草般用力,眼泪不争气的像是断了线珍珠,断了一串又一串。没有人理解死而复生的欣喜感,虽然苏言溪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太医!快去叫太医!”女儿短时间内醒不过来,陛下虽是忧心却也没有留大臣之女在宫内夜宿的道理,只得将整个太医院一同打包让苏遡带回去。

苏遡看着情绪失控的女儿,一时之间不明白该如何处理,因着溪儿母亲早逝,自从溪儿长大一点就没有在自己面前这般情绪外放过。他只能抱着自己女儿,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爹爹在”,一遍又一遍的谴责着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

不知道是哭了多久,苏言溪意识到还有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便打发了父亲去给自己去后面看着药,只留下华霏在身边,谁料自己还没开口,小丫头自己先跪下了。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不谨慎,未留在你身边照看,才让奸人有意推小姐下水。”华霏跪在下面泣不成声,她说的奸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苏言溪咽了咽口水,想润一润自己干涸的嗓子,华霏会读心术般递了口不冷不热的茶到嘴边。

苏言溪忍着浑身传来酸疼,这种从未如此清晰的活着的感受,让她是那样的欢喜,“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是我叫你去寻的帕子没错。”是的,凭空长出来的记忆突然塞进了脑袋里,那天原是嘉庆郡主生辰,自己应邀出席。

原本自己和华霏 在偏厅坐着喝茶,有个小丫鬟过来说嘉庆郡主邀请大家去后花园赏花,那岂有不从的道理?自然爽快应邀,走到一半,华霏突然意识到我的手帕可能落在了偏厅,这种私密的贴身物件要是被有心之人拾去,定然是一件麻烦事,我便催华霏去偏厅找找,自己先去后花园等她。

现在想想,估计那丫鬟也没想到我如此不设防的跟她走,也不必大费周章的将我们主仆两人拆散,我可真是让人省心啊。

等走到后花园的亭子里,也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嘉庆郡主,只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后,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了,只能瘫软的倚靠在亭边的靠背上。

“小姐,可曾记得是谁把你推下去的吗?”

“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华霏震惊,是的,下下策,走投无路的计策。

还记得,就在自己意识到是个陷阱的时候,几乎是本能的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偷偷藏进袖中,用力的刺着自己的手臂,想用疼痛唤回一丝理智。我必须要保持清醒,知道对手的招数之后,才能见招拆招。

果然,也没有等很久,一个面容猥琐的男人慢慢的踱步到自己面前,像是欣赏一幅画作般欣赏着我的狼狈。也许其他世家公子我不清楚,但是面前这个人可是京中少女心中如鬼魅般存在的杜震啊。

杜震的父亲正是鼎鼎大名的开国大将杜锋将军,是令周边大国都闻风丧胆,与先皇称兄道弟的存在。可惜天妒英才,杜锋将军死在与廊国一战的毒瘴中,先皇痛哭三天,封杜锋为唯一的异姓王,由其子继位,许诺当时年仅三岁的杜震一生荣华富贵。

我父亲曾说,若杜将军可再活三年,如今大宣的国境定能再扩出去一百里,可见杜将军用兵之神。可惜父亲灿然如空中明月,其子就如泥中草芥。这么多年,他仗着父辈荣耀,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一直是京中毒瘤般的存在。

就是这样的人像是在打量一盘美食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神情欢愉的说道,“你这样的我倒是真的没尝过,听说你自幼在边疆长大,可有半分边疆女人的妩媚销魂?”

我没理这种登徒子的戏言,也属实没力气,哪怕现在手臂被我戳的往外渗着丝丝血珠,自己的意识却时有时无。

“你倒是挺好玩的,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等我跟你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定亲自上府提亲,怎么样?”他说着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身上带着的酒臭味直冲脑门,眼看着就要亲上来。

我等的就是这毫无防备的瞬间,用尽所有力气推开杜震,毫无犹豫的翻身跃进湖里,就那一瞬间,仿佛听见有姑娘的尖叫声,是吧,我就知道她们肯定躲在暗处看我的挣扎。

嘉庆几乎是跑过来的,赶紧拉着杜震,杜震却十分不配合的甩开了她的手,十分不悦道:“干什么!”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