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客寒暄一番且不谈,万澜羽许多次都想将圣旨拿出来,可那该死的田傻子总是打岔,而祁疏玉总是不接他的话。虽然他大可以直接宣旨,然而扪心自问,里面的有些条款,他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于是磨磨蹭蹭的,二人竟陪着祁疏玉开始逛起了园子。
这是万澜羽来之前死活也想不到的,他有一天居然和祁疏玉逛长公主府?这是怎么样的命运安排?
“请二位随小王前来,这一方墓碑便是为我祁国捐躯的将士们而立。”祁疏玉用手指的是靠近山林一片的树林,从远处看那不过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松柏,然而进到跟前才发现其中原来建起了一排排的坟茔,上面用红色笔墨书刻了许多名字。
“祖母在世时曾说,将士们马革裹尸便是为了守护家园,没有让他们反而流落在家园之外的道理。然而朝堂抚恤金多是以寻回的遗体数量发放,所以征兵之初祖母便会造册,带出去多少就要回来多少,实在找不回来的就在家中为他们修建衣冠冢。若是日后寻回了也可由长公主府安葬,为的就是让世人永记他们的恩德!”
一番话毕,万澜羽和田将军皆是默然,他们都是行伍之人,祁疏玉说得再触动他们不过,敢将万千将士孤魂安置于家中,这样的心胸怎能不让人佩服。
祁疏玉还在继续往前走,“此处是这几年新建的,有些是府中托镖局新寻回的,也有的是这几年才……”
他走到一方十分寻常的墓碑下跪倒,将贴身带着的枣花糕放在地上,用手轻轻去描上面的红字,轻声道:“这是家父的,八年前战死于边境,当日朝堂押运的粮草迟迟不到,爹爹就这样带兵坚守了整整五日。后来敌军将他的肚子剖开,却发现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万澜羽和田将军此刻再也站不住了,他们也跪倒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墓碑的三个字“祁颂嘉”,这是长公主的独子,真正的金尊玉贵。此刻却如一位寻常的兵士般被葬在了这里,和他的同袍们,也和他的儿子在一起。
人活着时会有诸多的争端和算计,然而面对着死去的人,却会很难得的冰释前嫌一阵,愿意摊开自己的心怀,躬省已身。万家当真能争过这样的一个家族吗?即便争赢了,良心又会安吗?万澜羽自己也不清楚。
就这样静默了片刻,祁疏玉方才开口道:“今日将军前来所为何事,疏玉心中明白!只是我一人之过,自当一力承担,我父、祖母及万千英魂不应受我牵连而遭世人唾骂,蒙冤受屈!”
说罢,他突然弯下了挺直的脊梁,向着万澜羽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郑重道:“万将军,您得陛下爱重,不似疏玉如今身陷囹圄,难见圣颜,只得望您陈情一二!”
万澜羽心道,好个玲珑心思的人,原来他也看出来了陛下不只是因为他个人的缘故,而是忌惮长公主的势力才刁难宗亲。所以设下今日的“鸿门宴”,好一招苦情戏啊,日后谁敢动长公主府,就得先问问埋在这儿的万千英魂们答不答应!
他只得先擦擦眼泪,将人扶起,宽慰道:“殿下言重了,哪里就到了这地步!陛下心中爱重您呢!”
田将军也擦了擦眼泪,用手肘碰了碰万澜羽,用一种他自以为很小声,但其实祁疏玉也能听到的声音对万澜羽耳语道:“万大哥!你就帮帮殿下吧!”
万澜羽:“……”(赶快把他送走吧!)
祁疏玉:“……”(要不要继续装听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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