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澜羽被他问的哑口无言,难堪至极,竟本能的低下了头。诸位大臣听他质问,心中也不好受,都不敢抬头看他。
皇帝见祁疏玉落泪,又说什么自己是最肮脏的人,心痛不已,就要亲自上前去安抚。
祁疏玉用手示意皇帝不必上前,又冲着他也露出一抹微笑,温声道:
“我知道陛下是信我的,这就够了,总好过当初孤立无援,无人依靠。安安能有您这样的父亲,我很放心了!”
他又半跪下来,努力和安安平视,沉声道:“我现在说的话,句句发自真心,你要认真听好了!”
安安连忙点头,他总觉着今日的爹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拽着他不撒手。
祁疏玉摸了摸他的头,又将他推给端王爷,柔声道:“安安,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若没有你这几年的陪伴,我恐怕坚持不到如今。我总想着要如何才能保护好你,为了你,我愿意去做任何事。”
他又望了望万澜羽,继续道:“我也愿意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可现在,安安,对不起,爹爹才是你最大的障碍!如果、如果你能早几年遇到我就好了。那时我是整个京都最风光的地坤,而非如今穷途末路的丧家犬、戴罪的流犯,除了一身的屈辱,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皇帝听他如此说,心中也升起些异样,却见他又将眸光投向了自己,热切道:“祁惟安,你记住!你的父亲是大祁最伟大的皇帝祁承佑,你的生身之人是端王府世子祁静文。你的身世再清白不过,无人可以指摘,你明白了吗?”
众人听他如托孤一般的言辞,都不禁望向了他,果然,接下来就听他道:“至于长公主的祁疏玉,你们从来没有半点关系,从今日起,便忘了他!”
他一步步走到万澜羽跟前,逼迫他与自己对视,挺着身子便直直跪了下去,泣血般哭诉道:
“万大将军,自回京都后我屡屡示好,不过是希望您高抬贵手,可怜可怜我这刑余之人。我从未想过与令弟争抢什么,便是背了这一身的骂名我也从无怨言,只要能在这京都苟活下去。可为什么!为什么您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呢?”
“您不就想逼陛下承认他是在牢狱中强迫的我吗?是,我的孩子和昭君后的不一样,他并不是带着父母的期待与希望来到这个世间的。把他带来这世上的,是个声名再狼藉不过的罪人。可我也有心、我也会痛!您如今若想强逼我的孩子滴血认亲,以此来羞辱我!我无颜苟活!”
说着,他便从衣袖中掏出了两竹筒的桐油,迅速打开,冲着自己的衣衫就浇了上去,右手还捏着一对火石,两个石块剧烈碰撞,已经滋啦啦跳出了些火星。他今日穿的又是件浮光锦轻纱,若是真烧起来,哪里还会有活路?
众人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皇帝更是立即从龙椅上跳了下来,向着他乞求道:
“元元!朕错了!是朕懦弱,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安安就是我的孩子,我们不验了、不验了,你快把火石放下,来我这里,来我这里好不好?”
祁疏玉望着他,一双眼里全是泪水,他摇摇头,又看了看哭泣的安安,颤声道:“我不想再这样屈辱地活下去了,陛下好好照顾我们的安安吧!我相信您会是一位很好很好的父亲的!”
他又转过头看向端王爷,露出抹乞求的笑容,得到了端王爷的点头后。这才又安心地将视线收回,最终望着怔愣的万澜羽叹了口气。
“万大将军,我知道清白这种东西,就连死也无法挽回,所以我不在意您如何看待我了,我只希望今日能以一死换得吾儿生机,请您放过他!”
说罢,祁疏玉再无留恋,他将火石对准了自己胸前的衣襟,火石激烈的碰撞,不断地激出火星子。他的衣袍很快就烧了起来,发出些噼里啪啦的响声。
皇帝已经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万澜羽离他最近,这下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抱着他就在地上翻滚,众人也连忙从殿内花瓶里取来清水洒到他二人身上,这才堪堪将火势止住。
可祁疏玉一身皮肉早已被烧伤,人也晕了过去,万澜羽抱着他的手都在颤抖,他几乎不敢呼气,小心翼翼地将祁疏玉翻过来就想查看伤势,却被赶来的皇帝一脚踢翻在地。
皇帝几乎是发了狂,望向万澜羽的眼中满是杀意,万澜羽被他激得连连后退,不敢再发一言。
“万澜羽!万澜羽!我要你死!要你死!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人生!不止一次!”
万澜羽呆呆地望望皇帝,又望望祁疏玉,方才祁疏玉是做戏还是真的想死,他再清楚不过。他无措地望望自己,难道他真的要逼死那些书信的主人吗?是啊,他是最懂那人不过的,连皇帝都不曾见过的祁疏玉,他全都知道。祁疏玉等了皇帝十年,可他也陪了祁疏玉整整十年啊。
“不不!不!我!我没有想过要你死的!不!对不!对不起!”
皇帝一把将祁疏玉抱了起来,就要往太医院送,他一脚踢开万澜羽,又命李四通将大臣们打发走,安安跟着端王爷站在一处,大哭着就要去找祁疏玉,又被端王爷强行抱走了。
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万澜羽一个人,他呆呆地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烧焦的地毯,又望望自己的手。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炽热的白兰香,白兰花真的会凋零吗?
是他!一切都是他太下作了!他不该,也不能用这样的手段去侮辱他此生唯一的知己。那在家族责任之外的唯一贪欲,险些就被他亲手毁了!
是他错了!
太医院内
太医们几乎不敢碰祁疏玉,他身上的袍纱都被火烧焦了,紧紧贴着皮肉,浑身的温度高得吓人。胡太医只得请皇帝抬来一桶冰水,将他整个人都放在里面,这样才能勉强为他镇痛。
皇帝跪在冰桶外,帮着太医们将祁疏玉扶住,他滚烫的肌肤很快被寒冷取代,面色也迅速从潮红变为了灰白,不断和皇帝记忆里最恐惧的面容重叠。但此刻,皇帝不敢再去害怕了,再去逃避了。他不能失去这个人,不能再被留在这样痛苦的现实里了,不能,不能!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