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绾紧握着那两枚戒指,缺失的记忆像放映的电影一般在她脑中掠过。
那天之后,裴行舟每天都会来到那个小巷子等她。
她会带着家里刚出炉的美食和他一起分享,偷偷拿出外公的围巾和手套给他戴上,和他一起在雪地里哈着白气堆雪人。
裴行舟也给她带了好多她从未见过的新奇小玩意儿,然后花上一下午的时间耐心地教她怎么玩。
他还会无条件纵容她所有的坏脾气和鬼点子,就算是她把雪团灌进裴行舟的脖子里,他也只是恶狠狠地揉揉她肉乎乎的脸蛋而已,甚至还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那整个冬天,裴行舟成了阮绾的秘密伙伴。
那个冬天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裴行舟在陪她玩,陪她闹,以及那个冬天的极寒时刻,也是裴行舟陪她渡过。
外公外婆去世那天,她忍着眼泪挣脱了秦邑的手,连鞋都没穿,赤脚冲出家门,踩着冰冷的雪,奔向了那条她无比熟悉的小巷。
看到风雪中等待的裴行舟,阮绾哭着冲进他的怀抱。
她记得裴行舟给她擦眼泪时的心疼,记得裴行舟将她抱进怀里的慌乱,记得裴行舟没有任何犹豫就掀起自己的衣服,捧起她冻得通红的小脚丫塞了进去……
在那场飘摇的风雪中,裴行舟瘦弱的身躯是阮绾最安稳的小窝。
他用自己的体温烘热了阮绾冰凉的脚,用他耐心的温柔缝补着阮绾心里被剜去的伤口,不厌其烦地安慰她,很久很久……
阮绾记得自己在他怀里哭得伤心极了,一边哭一边细数着自己痛失的一切,将自己的情绪尽数倾泻给了裴行舟。
裴行舟一遍又一遍地替她抹着泪,清朗的少年音掩盖了呼啸的风雪声,“软软,别哭,你还有我……别伤心软软……行舟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阮绾很清楚,那天她自己用眼泪和哀求给他圈划了一个禁锢终身的囚牢。
她眼角挂着的泪珠悬坠未坠,从脖子上取下外公外婆留给她的对戒,拿出其中一枚牵起裴行舟指节红肿的手,将戒指放在他的掌心。
她抽噎着央求裴行舟:“那我们……说好了……以后我们绝对不分开……我爱行舟哥哥……行舟哥哥也要好好的爱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裴行舟紧紧攥着那枚戒指,无比郑重地冲她点了头。
可,最背弃承诺的人是她,抽身离开的人是她,忘得一干二净的人还是她……
那天回家之后,秦邑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抱去了香山别墅,任凭她怎么挣扎,将嗓子都哭哑了也无济于事。
后面,秦邑受不了她成天哭闹,把她交给佣人就不再管她。
她数次偷溜出去,想回到阮家的老宅,想回到那条小巷,但反复的折腾让她大病一场,反反复复的高烧了好些天。
再醒来时,迷迷糊糊地缺失了许多记忆。
那份无比重要的记忆,那个严冬里的承诺,还有那个站在雪地里和她一起承诺的少年,她都忘了。
阮绾这时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哥哥时,她就能轻易放下戒备……
为什么哥哥进驻她的人生后,能给她带来无端的心安,感觉心里缺失的那一片好像被填补了起来……
所以,她再也没有回望过从前,再也没有想要去探寻幼时的缺憾……
这一刻,潜藏在时光洪流中的记忆碎片像浪潮一样汹涌而来,尖锐的利角刺得阮绾心脏钝痛,大颗的眼泪接二连三地砸在地毯上,意识开始将她与裴行舟重逢的一帧帧画面串联起来。
“抱歉,裴先生,你和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阮绾。我叫裴行舟。不你的过去,我不追溯,但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将我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刻在你的心上。裴行舟,你的未婚夫,也是未来将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
“裴行舟,我们之前见过吗?”
“你觉得呢?”
“我在记忆库里没找到你,我们应该没见过。”
……
“阮阮,你会爱我么?”
……
“可以讲讲我们的相遇吗?”
“自己想。”
“要是我想不起来呢?”
“迟早会想起来的。”
……
“阮阮,等待这件事情我已经做了无数回了。可是这次,我没有以往那么有耐心,我等不了太久。早点回来,好吗?”
……
“我的喜好,我的习惯,月牙伤疤……全是哥哥告诉你的吧……”
“不全是。”
……
阮绾脑中每掠过一个画面,那些锋利伤人的碎片就狠狠往心上扎上一次,疼得她心脏抽搐。
她不敢想象,这些无知无觉间刺向裴行舟的刀,他是怎么一声不吭的挨下去的……
“阮阮?”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阮绾的眼泪彻底决了堤,她垂着头,高高举起左手。
裴行舟伸手准备拉她起身,见她手掌松开。
两枚戒指从掌心坠落,伴着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在空中晃荡。
裴行舟瞳孔紧缩一阵,嘴唇嗫嚅着。
短暂的寂静后,他握住阮绾高举的左手,半跪下来,一把将她拥进怀中,低哑的声音在阮绾耳畔响起:“想起来了?”
“对不起……行舟……对不起……”
阮绾的眼泪很快就沾湿了裴行舟的衣衫,她的后颈也落入了数滴滚烫的泪,灼烧着她的皮肤,将热烈的温度渗入着她的心脏。
交错的命运绕了一大圈崎岖难行的路程,终于再度将他们拉回原本应有的轨迹。
被泪水沾湿的双唇紧贴在一起,一点点吮掉所有的苦涩与咸湿。
门外站着的几人各自对视一眼,轻手轻脚下了楼。
焦渔指了指杜尤带血的衣衫,开口道:“需要处理么?”
杜尤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带血的伤口:“那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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