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双方浇水、吃东西。

袁飞施法将结晶在己方二人眉发袍襟间的盐粉吸去,让己方二人体肤保持净洁,心神保持宁和。吸到的盐粉,聚成盐团,摆在江修祥身前的巨大桌案上。多次施为后,已经团成梅子大小一个盐球。

“我听说梁都京兆有段江,名文江,你们常泛船其中,讲学论文。”越王打开闲聊模式,语音隆隆,“平常你们都讲些什么?”

“大多讲些心得感悟,也说施政之道。”江修祥脑子里闪过坐船讲学的场面。惠风和畅,江水悠悠,船窗张开,岸边人指点翘望。船舱中,贤达耆老拥袍坐讲,座下英才云集,潜心领悟。其情其景,美不胜收啊。江修祥面上露出温和微笑。

越王的大脸也露出微笑:“你官声佳,民间有名。人说你牧民如子,施政有方,想必是常作主讲。可讲过数算么?”

江修祥谦虚谢赞,说道:“小有所获时,也讲。”

“可讲过上古远史?”

有料!

江修祥作惭愧状:“才疏学浅,请殿下不吝指教。得拾唾余,感激不尽。”

“我也所知不多。”越王露出诚恳不骗你的神气,“估计都是你已经全部知道的,我讲一些,当作切磋印证。”

讲,天地常有量劫。不知始,不知终。最近一劫在上古,仙神辟易,修士大能伤死无数,天地白茫茫一片,死寂无声。

万物万生,树花草兽也好,人妖魔鬼也罢,劫后幸存者屈指可数。迷惘懵懂,历经百十元会,天地间才有了些许生机。

天行有常,配以数算。

四方寥廓,上下无极,远近无限。咫尺天涯,无处不在,无所不容。谓之空间,称作宇。

梁国京兆与汤国京都,相距一万两千里,便是宇中含的数算,也是以数算描绘了宇。

古往今来,时光流逝,弹指刹那,沧海桑田,兔走乌飞,时时刻刻。谓之时间,称作宙。

数算之术给了定义,名之“会”者一万八百年,名之“元”者,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凡人一生,难过百年。妖兽虫树,或千年寿,或朝生暮死。

物有各态,有形无形,有大有小,有轻有重,轻如鸿毛,重如山岳,是空间与时间的中间态,称作能。

数算能推演大小轻重,世所共知,一瓢水,约二十掬,一屋舍,可纳千石谷。巨人约与四象等重,一象重约六牛,一牛重约八人。

能、时间与空间,能互相转化。修士、精妖飞天遁地,固寿延年,只是其中小小者。传音玉符,一触发便能立即传出近万里,就是近仙法术。而真正的仙神一晃即千里万里,一指则点石成金,更掐算天机,可称得上煌煌壮举。

仙神所惧,乃在量劫。

天地劫来,能、时间、空间三态紊乱,动荡无休,芸芸众人,何处可寄?有大生死,是大恐怖。

确然是各国各族的故老传闻,大抵相似。梁国也有同样的神话传说,妇孺皆知,江修祥自然耳熟能详。

不过,江修祥还是细心倾听了一遍。

古之神话,在越王雷鸣般的声道讲述下,极有沧桑感。江修祥甚有感触,尽力捉到脑海的一个念头,问:“殿下是说天地大劫马上要到了么?”

“那倒不是。但谁能说得准?”越王抓了抓肩膀,“管它是妖是人,平民百姓、将军皇帝还是鬼怪仙神,谁的头顶不是悬着个盐湖大泊?好比用猪脬牛泡盛着,时时有河水注入,直到包不住了,轰地一声,破裂炸开,全数落下,任谁都会被砸扁锤碎,化作飞灰。”他为了增强画面感,妖力放出,抓了团远远大于此前的水球,抬至头顶,砰地落下,淋了个湿透。乐得手舞足蹈,一双大脚连连踩地,咚咚巨响,呵呵大笑:“听说极西之地有孚国,国有忧天人,每日心畏天崩地塌,惶恓不安。”

神经质了啊。

你说的忧天孚人是不是你自己?

江修祥道:“贵族避世不出,是为了探索天地量劫么?可有所获?欲将何为?我大梁愿鼎力相助。”

越王不答,敛容聊正事:“换俘之事,关乎你我罢战议和。我再说一遍,你且听了:我族愿多付灵丸灵石、物料食货等,一次全部换回百一十名族人。回族之人,黥面髡发为记,盟告天地为誓,不与梁人接战。”

江修祥一直在关注越王的肢体动作,语气神态。这时忽然感觉到有某事促使越王下了某个决定,心中暗暗有点担心。暗忖道:“难道天劫的话题勾起了他的思虑,快速下了决心?巨人一族莫非真如孚人一样,认为天地大劫迫在眉睫?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哪有什么仙神?谁会把上久远古的传说当真的?就算天劫在即,你不去逃世避祸,反而与我缠斗,所为何来?难道你们认定我大梁是天地大劫的关键?能消劫?还是能避劫?”

“殿下所议,某当立禀我皇。”江修祥道,“若是你我联盟、罢战,断不会要贵族分毫,大梁更是愿意时时奉养,共缔坚盟。”

“不必了。”越王举手止住,倏地站起身来。

袁飞随之而动。

闪动之间,身躯瞬间变得巨大,握住江修祥疾退,快速拉开了距离。随后将江修祥安坐在肩头。

隔着数丈,袁飞已变成巨人,与越王等高。他不是血肉涨大,而是法力成相,像是冰雕了一个袁飞,但又像是水塑成的,衣饰神态无一不肖,全身上下徐徐涌动,通体透明。袁飞本尊悬停在法相的丹田位置。

这就是达到会明境界以上后,法力外放的变化之术。袁飞怕越王动手,变成同等体型,比较适合保护好江修祥。哪怕不敌对方,只要屈身抱好江修祥,也能挡上几次硬击,已足够一里外的同道来援。

他已经修到通明境,其实可以把法相变得更大、力亦更强。

但,一是谈判期间,对方没有真正出手,自己就没必要显出太多的敌意。二是变大不但更耗法力,举止速度也会受影响,易为所乘。故只是化为等高等大,做出防护之态。

他凝神戒备望着越王,他的法相也作凝神戒备状。

双方的随从发现异动,已经开始往中间快速聚拢。

越王举手止住奔来的巨人,有避免接战乱斗之意。一边缓步倒退着走以示无敌意,一边道,“江大人、袁师傅,我觉得梁人颇有些位英雄人物,特别是你二位,更是出众。我心下是极敬重的,实在不愿再起纷争。我无意对二位动手,且容往后好见也。”

袁飞:这是我的词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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