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说的便是陆栖鸾这种人。

左相代天子巡视天下回京,带回来的不止有土特产,还有各州贪渎官员名录,其中多的是与朝中蒙荫一派权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地方官。回朝第二日,一上朝便是以一封长达千言的弹劾书震惊朝野。

一时间六部纷纷慌乱起来,尤其是吏部和刑部,牵连出不少渎职之人,每日里忙得如同前线打仗一般,教陆爹一连三天都没能喝的上心心念念的小米粥。

而左相回京复命后,并没有先回府,而是折去了国学寺寻他在各地所收的门生,又听说是十分青睐陈望的才华,与他说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话,一时间陈望也便成了国学寺瞩目的翘楚,每日疲于应付往来巴结的文人官员,本来说好十日回一次陆府教陆栖鸾升品试功课的约定也未能相守。

“……我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能别一副嫌弃脸吗?不是陈望你很不满?”

陆池冰这几日想来是在国学寺疯学了好一阵,回家的时候眼睛下面已经有了青痕,饶是如此,为了让陆栖鸾过升品试,也还是抓紧了时间给她补课。

陆栖鸾叼着笔斜眼看她弟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不是你姐废话多,你要是扛不住就去困一觉。我升不升品的无所谓,你别熬得上了考场昏过去了,莫说我没提醒过你。”

她是发觉自从陈望来了之后,陆池冰的压力不是一般地大,也深知这小子自幼心高气傲,虽然年纪小,对科举却是苦心准备多年,此番若考不得状元郎,对他而言必然是个不小的打击。

用朱笔把陆栖鸾写的时政论上条理不顺的地方圈出,陆池冰一边在旁边写批注一边皱眉道:“我自己的事我知道,倒是你,小半个月了连封书信都不给陈望回,要是对他不上心,还是趁早断了好,省得春闱后白白落得个纠缠不清的污名。”

“不给他回信是怕他在我身上多费工夫耽误考试,多大的人儿了,该是顾点大局才对。”陆栖鸾刺了他一句后,又瞧见陆池冰虎着脸,便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科举之后要在姻缘一事上有所纠缠?你是听见什么风声了?”

陆栖鸾刚一问出口,见陆池冰笔尖一抖,便知道自己说中了。

“说吧,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升官发财忘旧人,我还没怂到讳疾忌医的地步。”

陆池冰沉默了片刻,道:“我也是只听见了风声,说是左相有意把嫡孙女许给陈望……不过你放心,他已经严词拒绝了,为此还跟一个左相派的学监争论过两句。”

陈望的反应倒是在陆栖鸾意料之中,只是她倒是更好奇另一件事。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左相家的孙女应该只有宋明桐一个,可你也知道,宋明桐在京城是默认的太子妃,左相敢表露出把她许给陈望的意思,要么是脑子坏了,要么就是东宫出了什么幺蛾子……哎这就有意思了。”

陆池冰:“……姐。”

陆栖鸾:“咋?”

陆池冰:“你的重点应该放在判断到底是把陈望挽回来还是直接蹬了,不是左相的孙女在朝中起了什么风波,这跟你无关。”

陆栖鸾想了想深以为然,道:“说得有理,都是些风言风语,当不得真。只不过我有点奇怪,你们国学寺有这么无聊?这些流言是谁传给你的?”

咳嗽了一声,陆池冰别过眼神道:“……秦尔蔚。”

秦尔蔚其人,算得上是陆栖鸾姐弟俩的竹马,本来是京城人士,他爹年轻的时候弹劾蒙荫派贪官失败,被排挤下放到遂州,秦尔蔚便与他们俩在一个学堂上学。一开始这厮仗着京城来的,瞧不起遂州乡下口音,被当时的学堂一霸陆栖鸾狠狠教训了一顿,从此见了她就躲,倒是因为学习好,跟陆池冰走得很近。

“秦尔蔚……”陆栖鸾眯着眼睛回忆了片刻,道:“我还记得去年他打破了我一块从小戴到大的玉佩,叫咱娘好一阵难过,你怎么又跟他混一起了?”

陆池冰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你先抢了人家的孤本藏书,他那是误伤,我见他时他还还说那时特意找匠人帮你粘回来打算照着原样重新刻一个呢。”

“那粘回来了吗?”

“……我没细问。”

“听你这意思我是不是得上国学寺慰问他一下?”

“别,千万别来,等春闱过后你想怎么算账就怎么算,没人拦你。”

“……哦。”

……

一转眼便到了春闱前夕,满京城因为左相归来提出的一些改革事项而引发的茶馆话题纷纷转向了今春三甲候选。

枭卫府里也不能免俗,连带着值勤站岗的守卫都私底下开了几个小赌局,喊陆栖鸾来压状元郎。

而状元郎的热门候选里四个有两个都是陆栖鸾家的,尤其是在陈望拒了左相议亲的小道消息传开后,京城里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陆家的小姐,把她义助陈望的事儿传得越发离谱。

马主簿还特地打趣她说她赌谁都一样,那状元多半是她家的,被同僚好生调戏了几日。

直到春闱前一日,到了放衙的时辰,陆栖鸾正要关门落锁回家再看一看陈望留下的升品试功课,忽然前院喧闹起来,片刻后又归于寂静。

不一会儿,正在府里练府卫的周弦来了她这边,让她马上把门再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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