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骥的葬礼,安排在了正月十五后的第一天。

说是葬礼其实也算不上,不过是找了些他的旧衣服,开了场追悼会而已。就下起了雨,到早晨五点的时候,雨已织成了帘。

即便秦飞鹏再不情愿,也不会破坏习俗,因此夏泽笙还能作为秦骥的未亡人,在前一夜被叫了回来,收拾妥当后,在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的时候,抱着装着秦骥旧衣服的小小的棺匣坐在那辆漆黑色的商务车上,直到抵达金钟公墓。

追悼厅也像是一大的棺材,长方形的它内早就布置好了高台,在它周围围绕着无数象征哀思的白色的鲜花。在它后面,各行各界,曾与秦骥有所交集的亲戚、朋友与公司机构等送来的花圈,堆满了半个屋子,密密麻麻的,不可胜数。

新闻媒体闻风而来,在公墓门口寻找着有利地形。

还有些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也抵达了现场。

等到远处那辆装饰着白色花朵的黑色商务车出现的时候,人群顿时动了起来,缓缓分开,直到商务车在墓园门口停下。

车门自动打开。

夏泽笙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表情肃穆,手中捧着那棺匣,走入雨中。

人潮开始向他挤去。

闪光灯一直响个不停。

“夏泽笙,看这边!”

“看这边!!”

记者们喊着熟悉的言辞,却忘记了这不是什么红毯走秀的场合,而是一场追悼会。

保安拦着人群,却抵挡不住这样强大的力量,也随波逐流起来。

夏泽笙成了这人潮中的一叶孤舟,紧紧抱着棺匣,不肯松手。就在他即将被挤压得无法呼吸的时候,一只手从人群中伸了过来,拽住他,那么用力,稳住了他的身形,接着被纳入了一个怀抱。

属于秦禹苍的怀抱。

“没事吧?”他问。

夏泽笙摇了摇头。

“把匣子给我。”秦禹苍对他说,“人这么多,抱着个空匣子干什么。”

夏泽笙脸色苍白,又倔强地摇了摇头。

秦禹苍知道在秦骥的事上夏泽笙有多顽固,这一刻也没有办法停下来说服他,只能“啧”了一声:“走吧,我们送你进去。”

前面早就梁丘鹤与童昊帮他推开两侧挤压的人群,留下一条狭窄的通路。秦禹苍将夏泽笙拥在怀中,大手推开最紧凑的陌生人,带着他,往墓园内走。

夏泽笙在秦禹苍的怀里,被保护得很好。

那些喊着“夏泽笙看这边”的声音还有那些要冲过来的人,似乎都被隔离在了很远的地方。他听见了秦禹苍的心跳。

扑通。

扑通,扑通。

他生疏于这种被保护的姿态,以至于当他们站在追悼厅内时,才缓缓回神。

“把你手里的匣子放上去吧。”秦禹苍松了口气,回头对跟进来的梁丘鹤和童昊说,“谢了。”

夏泽笙刚要往前走,从贵宾厅方向听见动静的秦飞鹏等人已经从通道进入了追悼厅。这次秦家的人,来得倒是齐备。

秦飞鹏带着他年龄不过五十来岁的第二位夫人,还有秦勇,秦如南及他们各自的家庭早就乘坐单独车子,平安无事地等在了贵宾室。

几个人看见了秦禹苍,都是一愣。

然后秦勇的表情便已经咬牙切齿起来,冲上来指着他发难:“秦禹苍,你说,最近股市上整九霄的人,是不是你?!”

秦禹苍从礼仪手中接过黑色的绒花,别在夏泽笙胸口,这才瞥了他一眼:“不容易,这么久了才明白过来。”

“你——!”秦勇咬牙切齿,质问道:“说起来还是亲戚,我父亲对秦瑞早年还有恩情,你就这么不顾亲戚关系忘恩负义吗?!”

“恩情?亲情?”秦禹苍笑了一声,“秦瑞一个月三千多工资,在九霄加工厂做牛做马干了二十年,从未提过加薪一次。什么恩情这样的付出也足够了吧?说起亲情,你卖工厂的时候,有没考虑过加工厂这些叔伯阿姨的未来?”

“生意场里容不得儿女情长。”秦勇下意识就说。

“你说得对,生意场里没有儿女情长。”秦禹苍笑了一声,“得罪了,勇哥。”

秦勇被秦禹苍将了一军,整张脸都憋红了,一腔愤怒无处安放,转头便要刁难夏泽笙:“你是不是跟秦禹苍搞在一起,是不是你怂恿他搞事情。”

夏泽笙还没有开口,秦禹苍已经拦在了前面,这次他不再给秦勇任何一个眼神,直接对秦飞鹏道:“让你儿子把嘴巴放干净些,还有你们所有人,再对夏泽笙这样作践,不会有好下场。”

“小叔、小姑联手欺负嫂子,做公公的你从来都是冷眼旁观,放任自流。今天这场灵车送行原本可以不搞,你们都来了现场,却让夏泽笙以未亡人的身份独自面对这一切。怕是连相关追悼会的消息都是你们放出去的吧?”

秦飞鹏看他:“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秦禹苍笑了笑,“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九霄的股价真的已经触底了吧?”

港股并无跌停机制,股价可以一路狂跌直到犹如废纸。

可这两天九霄的股价跌幅趋于缓和,甚至有隐隐上涨的趋势,这确实给到了秦飞鹏一些幻想,连投资部都给出了可能已经到了触底反弹的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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