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自兑盐水微乎其微的杀菌作用,又或是医官缝合医治得当,再或者是回到六英宫后,周邈亲力亲为的妥帖照护。

但更可能还是方岩的刀伤不致命,并及时按压止血、消毒缝合,又靠自身超强毅力,挺过了感染发烧险关。

终于方岩昏迷一天一夜后,在第二天中午醒了过来。

方岩睁开眼,停滞的思维重新运转:“仙使!”是否已经安全?

目光凝聚,就看见靠坐榻边的仙使,以及守着的马钱子和决明子。

“方岩!你醒了!”

周邈在假寐养神,听见方岩喑哑的微弱声音,咻地睁眼!

“怎么样?”

“疼吗?”

“渴吗?或者饿吗?”

方岩看着焦急探头前来检查的仙使,耳边尽是他喋喋不休的询问,不由露出一个笑来。

一个险死还生,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

“仙使,臣还好,不疼,不渴,但有点饿。”

可方岩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糟糕气色,灿烂的笑容反而让他更显得伤重虚弱。

周邈忍住鼻子酸涩,“棉子去少府要了一个小泥炉,一直在殿中熬着瘦肉粥,这就让他给你盛一小碗来。”

棉子闻言,快手快脚盛了一小碗粥来。

周邈接过粥碗,舀起一勺,生疏地喂给方岩:“来,慢慢吃。”

“吃点好消化又有营养的瘦肉粥,能补充精力。”

“有精了力就能继续对抗伤势,慢慢也就恢复了。”

“等吃了瘦肉粥,再喝点水,接着睡上一觉……”

方岩一口一口吃着粥,心想:是不是他不出声,仙使就会一直说下去?

“仙使,臣没有大碍了。”

仙使的愧疚,浓得都快要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也正因为看清仙使愧疚,他才僭越一回,进食仙使喂来的瘦肉粥。

可这怎么还不成呢?

用唠唠叨叨的碎嘴关心,掩饰负罪感和愧疚感的行为,彻底宣告失败。

周邈终于直面现实:“对不起,方岩。”

声音艰涩,隐隐哽咽。

方岩却是神情明朗,含笑道:“仙使,服侍和护卫仙使,是臣的职责,能尽职尽责亦是臣之所愿。”

“仙使不必愧疚。”方岩顿了顿,又道:“也不必害怕,臣这不是醒过来了?”

周邈低着头不出声。

方岩见状,话音一转:“况且,臣昏过去前,是见到仙使激发了护体神光罩的,若没有臣挡下那一刀,仙使想来也能安然无恙。”

“臣还要多谢仙使,不怪臣多此一举,徒添麻烦……”

“才没有!怎么会觉得你多此一举!”

“在那之前谁都不知道我能在生死关头激发防御罩,方岩,你是拼着身死的觉悟替我挡刀的!”

“这份忠心和无畏,是真实无伪的!我怎么会嫌你添麻烦?”

果然,周邈被方岩成功转移注意力,不再沉浸在愧疚和恐惧里。

“要是那样想,我就真是禽兽不如了!”

方岩:……他就那么一说。

“仙使不嫌臣多此一举,臣又怎会后悔挡刀?”

“仙使安心,臣已经醒过来,没事了。”

……

章台宫。

“禀陛下,六英宫消息,方岩刚才已经苏醒,仙使情绪有所好转。”

呼……

殿中君臣们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王绾无奈道:“仙使果真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少年,方岩区区一隶臣,就能叫他愧疚难安。”

蒙恬接话道:“仙使这具躯体也才十四岁,可不正是天真少年?至于他前世的心智,感觉也没成熟多少。”

“不过,天真善良些,总是好的。”

天真善良的灵魂,才会怜悯黔首的苦难,尽己所能帮助黔首,拯救大秦。

如果周邈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灵魂,那他多半会权衡利益、贪婪势利,瞻前顾后、胆怯保守。

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得到大秦君臣的信任,更不会令君臣都不由地庇佑爱护着他。

蒙恬的言外之意,殿中君臣全都意会到了,也都默认了。

“仙使那边没有大碍了。”

嬴政自长案后站起,踱步下来。

边踱步边说

:“那就来说说刺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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