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在此时,留守的战士依然在拼死阻挡。
“妾身有一言。” 吟灵看到圣王在沉思,轻飘飘的话语传遍整个大殿,倾城之姿卓然伫立,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在场的各位能在圣战危急之际远赴前线,不论功败垂成,都不愧祖上先烈之志。遥忆圣战伊始,炎黄帝举人族之运,凝聚先贤义士,退群魔、治天下。我族巫祖甘愿投荒归隐,非功高之过,实乃心系人族,与神明对赌。先帝垂怜不弃,铸九鼎封土,以文明圣火相承,以天下气运分权,助各脉先祖屡次赢下圣战。”吟灵将话锋一转,“如今圣王归位,此去一战,便是有了主心骨。是赢是援,并非不可兼得,恐怕教主早有谋略,不妨说出来予我们知晓。”
“非也非也,众巫皆是心系人族安危,如今危机当前,共商远征大计,不可偏居一家之言,理应大局为重。”掌教摇了摇头,“圣王之位为兄长所荐,我虽兼任掌圣,却无废立圣王之能。这个大局,还应该以圣王来主持。”
……好一个捧杀,“无废立圣王之能”,是指自己的权力还不够大吗?仿佛在告诉他。
若无圣王之贤,便明哲保身退位。
丹一抬头,与掌教对视,少年意气如收敛的宝剑,面对群臣:“《孙子兵法》有云:先胜而求胜。此为不打无把握之战。教主既然先前让袁老与战老争辩是否分兵援助西林事宜,料想道女已经算过此次远征之先。”
“非全员出动,不可全胜。”道女清冷道。
“哦——”丹作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只是那支出奇兵攻下西线,事发突然,我(方)未能作全准备,故(于)此商量对策。……然而从地势上看,隐土从西至中以至于南,多平原谷地,无战略纵深,无近水之宜(注:指战堡到西线的距离太远)。此为形我而敌无形(注:即我明敌暗,出自《孙子兵法》“形人而我无形”,这里故意反用)。故有人觉得应该放弃(西线),取得前线战场的胜利。
“呵呵,难怪有人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你们有的人久居高位,自然能不顾西南百村平民的死活,说得好听点是壮士断腕,可是这一腕,平添了多少无辜百姓的死亡?恐怕在场的有不少人是西域出身的,你们能眼睁睁地看着故乡惨遭屠戮吗?”
“我家便在花溪谷,我也想去救援我的故乡!”一名战士在人群中泣声道,有人想阻止他继续说,丹却让他继续,那战士情绪激动,说:“可是……圣战是整个隐土乃至全人族的圣战,若能平息圣战,即便让我第一个去死我也愿意。圣王现在提起此事,是批判我等懦弱无能,贪图眼前胜利之功吗?故乡变他乡,我的心又何尝不是在滴血?”战士的发言引起更多人的共鸣,有的不禁潸然泪下,连青儿都忍不住垂泪。丹为之动容。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向你们的忠诚道歉!”丹鞠躬作揖,回首看向掌教,“隐教如此,教主可全心率部众北征。圣人云:上下一心者胜。”
“善。”战氏老族长夸赞道,却被小女娃提醒道:“爹地,可是西援火族的事情怎么办?”
“答案就在眼前了。”战老和蔼一笑,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丹注意到父女俩的对话,“这位小妹发言早慧,看穿灵魂,甚是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能看穿灵魂?”小女娃天真问道,女眷忙去捂住她的嘴,却已是来不及,也就顺势为她整理了角辫。
众人不觉有异,掌教在上面看向丹的目光却有些变化。底下的将士有些小声的议论起来,不知道上面的人都在卖什么关子。
“有趣。”掌教笑道,“都说‘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汝为君,亦是将。可有想到此娃的作用?”
丹并不正面回应,而是向战氏老族长的女娃招手。
“这位小可爱,你到哥哥这边来,看我变出两万天兵,援助西林。”
女娃看向老父亲。
“去吧。到圣王哥哥那边去。”战氏老族长略带沧桑的阔脸上依然是玩世不恭的模样。
女眷看着女娃长这么大,哪舍得就这么让她从手中脱离,泣然不舍。
小女娃径直跑了过去。
道女恍然一笑。要说哪里还有巫士援助,即非北撤军莫属了。只是心虫的危害她亦明晓,虽是心猿残余,但虚空异族即便是在那支群王(注:王族,那支中的统领者,已探明的有“十三君三十六将”,一般都呈兽人形,比如兽王、半人、三号、冰川等,也有兽形,比如狌狌、白猿、“类”、鯥(lù)牛等……但也有例外,比如心猿、地煞、千尸虫等。)中都是诡异的存在,心虫在人群中蛰伏,放任不管的话不亚于一场大瘟疫;而女娃“看穿灵魂”的本事,正适合筛选出“心虫患者”,之后便可西援。
“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青儿心里想道,“火舞大人……”想到火者的死,又有些黯然。
等到与战氏女娃作好约定,丹重新站立台前。
“《兵法》有云: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为战争应当立于不败之地。我想掌教亦是深谙此道,故筑此战堡,鞭前线之师回守;一为换防,二为休息,三为保底。”他沿着沙盘走,在祭坛上环视半圈,隐教众人与将帅目光皆随他而走。
“既有保底,又有先胜,上下同欲,便可远征。”丹低帘掩去所有不满,虽然察觉到此前的阴谋,却不得不佩服此战谋划的细腻,“远征之计,虽兵行险招,可一旦功成,那支西线奇兵若顾老巢安危,便可自解——此为围魏救赵。”
战生在人群中投来灼热的目光,其他统帅亦是如此。
“圣王妙算,教主妙算!”众声呼应。
大殿内肃杀之气昂扬。
一直不曾发言的道家长老在两位稚童的搀扶下站上前台,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圣王既然庙算至此,老夫深感佩服。道某曾有幸捧读过《孙武兵书》,远征之计便是我等与教主一起参悟。只是圣王自中原而来,传承圣位不过数日,虽目光卓越远胜老朽,却不甚知那畜生卑劣习性——同族相残,蛊兽成王。吾等全力以赴远征北上,胜负在天,却全然不能指望那支异族习得人性,主动回援。故西援之事非能自解,才不得不在殿上商议,实属无奈。”
“这样吗……”轮到丹有些沉思,一旁的青儿忽然小声惊呼,“《孙武兵书》,我想起来了,这是青衫爷爷从中原带回来的书籍,道天盗叔叔从我那借去,一直没还……”。
“莫要提那叛徒之名。”掌教冷哼道。
“你!”青儿握紧拳头,实在气不过,就要与之争辩,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怕在群臣面前丢了圣王夫人的份——转念一想,在前线呆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没有搜集到青衫“平叛”的证据,却也没有搜集到爷爷“叛变”的证据——等等,曾经诬告爷爷叛变的非苍、飞鼠可是实实在在的被心猿所占据,莫不是此间还有什么蹊跷?最开始的“人证”变成那支寄身者,岂不是反过来证明了之前是“诬告”?……这一番推理,青儿从来没有觉得小脑瓜子转得这么清晰,只待更合适的时机,让夫君为爷爷平反。
无独有偶,听到青衫的名字,应激的人还有一人,那便是吟者。
吟灵忽然有股异样感在心底浮现,不知怎的就头晕起来。
“战堡空虚也罢,保底不要也罢,若是西行,我与之一同前往。”她冷静下来说道。
“不,吟者阁下,远征之军可不能少了你的加持。”高台之上,袁家族长点明其中利害。
这亦是无法反驳的事实,灵巫的请神之力,歌舞的战力加护,隐教吟者无出其右。
天干地支在祭坛的另一个角落,有人小声嘀咕着:“这是要打出所有底牌,与那支殊死一战。”
“你别多嘴,上面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打。”
“柔兆姐姐,你爹咋样了,听说他也在前线撤回来的守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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