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的车把我跟卫辰接到张开家小区门口,停靠在路边。警车也刚好开进小区,是卫辰让阿南打电话报了警。这个时候,我又想到了我妈,如果这件事情闹大了,难免不会惊动我妈,可是我不想惊动我妈,不想让我妈知道婆婆跟张开竟然会把我锁在地下室,不想让我妈为我伤心难过。我情愿让我妈活在之前婆婆跟张开上演的那场烟花泡影里,情愿让我妈以为我是那般幸福的生活着。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我现在已经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何必把事情闹得这样大?这样严重?如果闹出新闻,全城皆知,世间事往往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我妈就会很快知道。

之前一时气愤,还想着一定要破坏掉张开的协议,可是现在我不想这样了。

张开耷拉着脑袋,跟婆婆紧随在警察的后面,两个警察架着公公的胳膊。婆婆肥鹅一样伸着脖子,小心的冲警察解释,“哎呀啊,警察兄弟啊,你们想想看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呢?我们家人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缺德的事情来的呀,哎呀啊,警察兄弟呀,我希望你们回去好好调查调查,也许是哪个捣蛋鬼报案报错了呢?我们家的人可都是体面的人啊。”

缺德的事情还做得少吗?怎么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婆婆的脸皮真的是比城墙还要厚啊。张开是个伪君子,婆婆就是个老巫婆级别的人,她大约是有几百张“画皮”般的脸,随时变换。

警察并不理睬,只驾着垂头丧气的公公往警车上走。

公公怎么会被警察带走呢?我看看张开脸上惭愧的表情,再看看婆婆,婆婆的手死死的抓住张开的胳膊,时不时的扯拽一下,给张开一些暗示。张开欲言又止的嘴就闭上了。

顿时我明白了一切,这是公公替张开跟婆婆顶了罪。老实厚道的公公啊。可是,我不想让公公替婆婆跟张开去背这个黑锅,公公的身体也不好,监狱里吃不好睡不好,公公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呢?从始至终,公公一直都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

不行,我要去揭露婆婆跟张开,他们是罪魁祸首,怎么能逍遥法外,让无辜慈爱的公公去顶罪?

我打开车门,冲下车,叮嘱卫辰跟阿南在车上等我。我走回单元楼下,走在前面的公公最先发现了人群中的我,我迎着公公的目光挤过去。我要告诉警察,是婆婆跟张开私自囚禁了我,这一切都不关公公的事。公公猜到了我的心思,隔着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公公冲我使劲使着眼色,使劲摇着头,让我不要揭穿张开跟婆婆。公公越来越焦急,脸上的神情从之前的镇定变成了现在的惊慌失措,他用眼睛瞪着我,瞪着我,尽量用眼神传达着他的良苦用心。可是我怎么会不明白,他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老父亲,担起的这份原本不该他承受的后果,是为了什么。他又欣慰的笑了笑,点了点头,向我表示感谢。

我咽下去拥堵在喉咙的那句话,深呼吸一口气,也冲公公点了点,微微笑着挤进人群里去,换了副平心静气的语气,拦住警察,装作不知情的问公公,“爸,你这是怎么啦?”又问警察,“警察同志,我爸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你们没有搞错吧?”

“沛珊,我?”公公有些难以说出口。

婆婆跟张开以为我要揭发他们,便躲在人群里,面容失色。

一位大高个儿胖乎乎的警察对我说:“有人打电话到警察局报警,说有人绑架了自己的儿媳妇儿,关在拆迁区的地下室里。我们已经去拆迁区的地下室取过证了,那里确实被关过人。报警的人说罪犯就在这一家,你爸是自己亲口承认的。”

“警察同志,我觉得你们可能是搞错了,我就是这家的儿媳妇儿,事情的当事人。这位是我的公公,也就是我爸,可是他没有绑架过我,也没有关过我,事情是这样的……”我话说到这里,公公咳了两声,婆婆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尖利的咳了两声。公公是想阻止我揭露婆婆跟张开,好让他继续替婆婆跟张开顶罪。婆婆也是同样的想法,好让她跟张开能继续逍遥法外。

我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婆婆又咳了两声,刻意打断我的话。我看了一眼婆婆,婆婆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气,瞪了我一眼,又赶快把眼睛移开,盯着脚上的鞋子。慢慢把闭在肚子里的气吐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拆迁区的地下室是我们家的,放着一些以前我们家不用的旧物件,我公公之前误把我们家的房产证夹在一本书里,被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放在那里了。我回去找房产证的时候,门不小心锁上了,那个门锁坏掉了,我从里面没办法打开,手机出门也忘带,所以就被人误会了。警察同志,没有人绑架我,也没有人关我。这全是我自己粗心大意。你们放了我公公吧。”我对警察说。

警察看看我,“你没有撒谎吧?”

我点点头,“如果有人关我绑架我,我怎么还会好好的站在这里跟你们替绑匪说好话呢?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左右两个警察相互看看,其中那个高个儿胖胖的警察拿出手铐钥匙,打开公公手腕上的手铐,对我说:“我也觉得你爸看着不像是坏人,那你就带你爸回家吧,以后办事不要粗心大意了。”又对围观的人说:“有人误报案,这都是一场误会,都散了吧。”

“爸,你没事吧?”我扶住佝偻着身子的公公,轻声问。

公公感激的看了我一眼,颤抖着说:“孩子啊,让你受委屈啦,对不起。”

我没回家,而是直接回到了卫辰的车上,明天上午八点就是张开的升职文件宣布会。张开跟婆婆簇拥着公公上了楼,我走了一段路的时候回头看,张开也刚好从门洞里回头看,我们这对夫妻隔着鸟兽散的人群遥望着彼此,就像看着一个陌生的人。张开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愧色,也没有一丁点感激,似乎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张开太自私了,太冷酷了,太无情了。

阿南在路对面按响了喇叭,我转身朝小区外面走去。我从一辆车的后视镜里看到张开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眼睛里的两道寒光照着我的后脑勺,令我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为他们做了这件事,我跟张开,从此恩断义绝,就做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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