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复周双颊因激动而泛红,她颤声道:“我小时候听父王讲过。三百多年前,在大周太祖时期。有一年,范阳发生了一场地震后,运河水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水漩。那水漩每天都在变大,给往来行船安全带来很大威胁,稍不慎,便可能被卷进去,落个船毁人亡。”
铁无衣奇道:“那水漩和这洞难道有关系?”
“等会你就知道了。”赵复周道:“那水漩越来越大,引起巨大恐慌。最后惊动州府,州府无计可施,又上报朝廷。朝廷找来众多有经验的水工,也没能找到问题源头。越来越大的水漩不仅影响到漕运通航,还危及到河堤安全。一旦河堤决口,势必会带来巨大洪患,殃及周边十几万百姓。所以,当时朝廷便海发文书,悬赏能者来治理。有一天,一名游方道士主动揭榜,说和朋友有应对之法。”赵复周道。
“什么应对之法?就是凿出这么个大洞来?”铁无衣疑惑地问。
“你耐心听我讲,别插嘴。”赵复周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那道士说,之所以出现水漩,是因为运河附近的山下有两条潜龙,正在从运河吸水,他称之为“龙吸”。
“哦,双龙吸洞就这么来的?”
“是的。怎么又插嘴了?”
“嘿嘿……控制不住。”铁无衣不好意思地一笑道。
“哼,随你吧。”赵复周继续道:“那道士说,要解决这一问题,那就要让潜龙显形。”
“为什么?”
“道士说,潜龙喜水,而显龙乐云。所以要让潜龙显身。”
“怎么显身?”
“那道士在这周边堪舆后,就说要在这山里凿洞,让潜龙显身。于是,朝廷便征召了两千多名工匠,由道士和朋友指挥,日夜作业,不到半月便完工了,不是你猜的数年。”赵复周道。
“哦,进度那可够快的。那龙在哪呢?”铁无衣困惑地问。
“就在我们脚下。”赵复周跺跺脚道。
铁无衣不解,问道:“这不是石柱么?”
“不错。你不记得那四个字了么?”赵复周道。
“当然记得。不就是乾龙坤龙么?可龙呢?就是这四根柱子么?”铁无衣问。
“乾坤即阴阳。乾龙是雄龙,坤龙是雌龙。我们站的地方正是一条龙的一只龙角。”赵复周道。
铁无衣吃惊地望了望四根石柱,喃喃道:“原来如此……”
“龙角即出,乾坤两龙也就由潜而显了。”赵复周道。
“这样,水漩问题就能解决了?”铁无衣不信地道。
“是的。”
“怪了。这么神奇?不会是玄术吧?”
“不是。”
“那是怎么做到的?”
“你以为那水漩真的是龙吸水造成的?成”
“那是怎么形成的?”
“是这山下的一条暗沟造成的。”
“山下暗沟怎么造成水漩?”
“此地山两侧有两条大河。一条是人工开掘的大运河,另一条是洙河。本来,两条河并无支流交叉,但在这座山下却有一条暗沟通向洙河和运河底部。在地震后,运河底裂开一条大缝,由于运河河床较高,河水便顺着裂缝流向暗沟,这也就出现了水漩。随着水流冲刷,裂缝越来越大,水流也越来越快,水漩也就越来越大。”
“哦,我懂了。这四根石柱就像四扇石门,沉降到暗沟里,阻挡了水流,所以运河表面的水漩也就消失了。怪不得四根柱子都与水下石底并不相接,都有数寸的缝隙,我想这洞底的水也是顺着缝隙外流的。”铁无衣道。
“你说的对。”
“这明明是水利,为什么那道士要说的那么玄玄乎乎?”
“不这么说,朝延会拨付十万两白银凿山开洞?在运河岸边堵住暗河不是更省钱省力么?”赵复周道。
“哦,原来那道士是想从中渔利,所以才编个故事来提高工程难度,工程难度越大,工费越高,他渔利也就越多……”
“不错。这十万两白银至少有五万两被道士及同伙贪去了。”赵复周道。
“这些后来都是怎么发现的?”铁无衣问道。
“工程完工两年后的一天,有一个人带状纸去工部举告此事。”赵复周道。
“他是谁?为什么不早举告?而是在两年后才举告?”
“因为那举告人就是当年那道士的同伙。当时道士答应事后给他一万两白银,但最后只给了不到五千两,余下的迟迟未能兑现,还几次险些为此丢了性命,所以他与道士反目成仇,最终忍无可忍,便去举告了他。”赵复周道。
“后来怎么样?”
“后来,那道士及同伙都被抓住后斩立决。”
“哦。也算罪有应得了。那水底成堆的白骨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我猜的两千多名工匠的?”
“不错……”
“啊?!为什么要杀这两千多名工匠?”铁无衣吃惊地道。
“这都是那道士要求杀死的。”
“那道士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道士讲,潜龙喜水,显龙乐云。而洞中哪来的云?没有云,显龙会震怒,引来祸端。道士又说,众人能呼气成云。所以,将工匠杀死,永远留在此处,洞内便可永蓄浓云。”赵复周道。
“简直胡说八道,妖言惑众。他是怕自己的骗人把戏被工匠们识破告发他,才要求杀人灭口的吧?!”铁无衣怒道。
“是的,正是如此。但可惜的是……太祖因为治水性急,还是答应了。”赵复周道。
“昏君!”铁无衣骂道。
“你!”赵复周嗔道:“太祖也是被蒙蔽了而已。再说,后来他也为此事,下了罪己诏。”
“哼,两千条人命,一道诏书就能抹平?自欺欺人。”铁无衣冷笑道。
“哼,随你说吧。毕竟这事已过去三百多年了……”赵复周道。
铁无衣叹了口气,又问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后世没有流传?”
“这对太祖来说不是件光彩的事。所以,当年此案是秘密审理,案卷永远封存,绝对保密的。”赵复周道。
“那靖王怎么知道的?”铁无衣好奇地问。
“他也是去案犊局查阅其它案卷,偶然发现的,当时他非常震惊。后来一次酒后,他痛陈大周朝朝纲紊乱,吏治腐败时,才吐露给我的。”赵复周道。
“哦。原来如此。”铁无衣道。
“你猜石壁上的那些洞是做什么用的?”赵复周指着道。
“不知道。我猜应该是当时作工时留的气洞和运碎石的通道。”铁无衣道。
“嗯,你和我的猜测一致。”赵复周笑道。
铁无衣忽然叹气,道:“现在虽然知道了这洞的来历,但对于我们逃出去似乎也没有太大价值,看来是空欢喜一场。”
赵复周也沮丧了下来,道:“我原以为知道了来历,讲给你听,你能发现些有用的信息呢。你这么一说,我又感到绝望了。”说完垂下头去。
“孟浪又来了。”铁无衣忽然道。
说毕,孟浪已出洞,贴在石壁上。他笑道:“你们真是一对好兄弟啊,怎么?赵公子还借上阿爹的衣服了?哈哈……”
“哼!要你管啊?!”赵复周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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