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杜邺看也不看,将手中两丈长的银枪扔向一旁的侍卫,两个侍卫上前,合力接住飞来的长枪,那力道将二人逼退几步,这才收枪立正。

姜凡迈着四方步缓缓而入,身着深灰长袍,云勾鞋在宽袍下若隐若现,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感。

“王爷,贫道有礼了。”姜凡打躬圆揖,行的是术士之礼。

“姜大师,这一路进来,你看到了什么?”杜邺直奔主题,他身边的侍卫队长为他卸甲。

“凶也!”姜凡直言不讳,“贫道刚起一卦,此格局为荧入太白。”

“何意?”杜邺皱紧眉头,听不懂后半句,但就一个“凶”字就说明了一切。他上前一步,威压逼人。

姜凡不理会杜邺的怒气,继续道:“天盘六丙加临地盘六庚,是谓‘荧入太白’,丙属火,庚属金,这种也叫做‘火入金乡’。”

杜邺将腰间的长刀拔出,姜凡看了眼:“意思是说,荧惑星进入太白星的位置,本来是火克金,然‘火入金乡’则是火弱金旺。金强,火不能克,只好退去。证明王爷先前遭遇了敌人,因王爷势强,敌人这会儿已经被王爷的威严给吓跑了。”

“然后?”杜邺开始擦拭宝刀。

“敌人对王爷造成了一些损失,但都是小事。王爷若要反击,也不宜操之过急,应迂回行事,徐徐解之。”

杜邺冷哼一声,收刀入鞘。

管家立刻道:“姜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刚进府老奴还来不及说道说道,都让姜先生给算出来了。”

“能看出是何人么?”

姜凡:“景门,离九宫,那人命与火有关,莫约在你的南方,八字有阳火之人。”

“那方才为何说是凶?”杜邺耿耿于怀地追问。

“王爷,凶格未必是凶。所谓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万物生克之序,自有定数。贫道一介普通术士,不过是顺应天道自然而已。福生无量天尊。”

他话音未落,杜邺便挥手示意让管家带人下去。管家微笑道:“姜先生,我们王爷还有要事,不能继续款待先生,望先生体谅。”姜凡只摆手作揖,再无二话。

姜凡离开后,侍卫队长也接到了一个新任务——以王府为中心,找出南方位所有八字带阳火命之人。

*

望为猛然睁眼,她被一股怪力入侵了元神,一瞬间的记忆断片,让她倍感警惕。

她再次看向四周,此处并非那座巨舶的舱内。

周围大雾四起,深霾弥漫,看不见任何人,却依稀听得到惨叫,惨叫之下传来阵阵怪物的低吼。

望为用法术移动身形,却发现自己纹丝不能动。她缓缓低头,发现她的腰间被什么东西缠住。她又闻到了那个味道,比之前更加恶臭,还增添了些许海腥气。

那是她用神识感应到的,那个扒在窗口的一部分。那个东西的吸盘正附在她的身上,仿佛在吸走她的神魂。她的头颅突然发出剧烈刺痛,伴随着阵阵眩晕,让她几乎目不能视。那痛感的源头来自背后,有东西钻进了膂骨,正在妄图深入脑髓。

望为的背后,是从那东西身上分裂出来的一只稍细的触手,也是同样臃肿黏腻,令人作呕。

“你竟敢让本座流血。”

望为用灵力撕扯着背后紧扒的触手,那触手被死死卡在途中动弹不得,离她的脑髓只差一步之遥。她的后背血流不止,鲜血从触手钻入的伤口不断涌出,青红羽衣被大量血液和怪物身上的黏液逐渐侵染成黑色。

那一瞬的流血让她想起了过去的某个阶段,黑暗无光的室内,她的四肢被类似蛇鳝形的怪物捆束,整个人悬吊在半空,血液从四肢百骸向外渗出,滴进下方的池内。她隐隐听到琵琶骨穿过的玄铁锁链叮当作响,还有从未停歇的水滴之音……

望为神情恍惚片刻,便转而清醒。她意识到,那怪物故意在引发她陷入回忆,干扰她的抵抗,必须尽快脱身。

她再次召唤弱水护盾,弱水凝聚,迅速覆盖住她身上的每一处。背部的触手碰到弱水,瞬间从她身体里全力而退,刚退出来,就被浸泡在水盾之中,瞬间化为乌有。

可是,缠在她腰间的东西,皮糙肉厚,被弱水灼烧出无数水泡,表层已经溃烂不堪,也没有退缩。她只好强忍恶心,用双手狠狠推扯,之前拿的剑不知掉在何处,现在她离霍逢又有些距离,自身力量一时被削弱不少。

好在弱水之强悍,让那怪物微微松了一圈,望为趁势聚全身灵力,捻诀结印,凝弱水成剑!她用元神操控剑刺向腰间的怪物,长剑刺得怪物发出阵阵吼声,它仿佛全身都因疼痛而颤动。

这时望为才看清,缠在她身上的,也是一只粗壮的触手,它的本体应该在下面,那深不见底的沧溟海界。

望为乘胜追击,弱水剑反复刺穿怪物的触手肉身。它虽然庞大,却更擅长精神攻击;肉身粗陋强壮,却很难躲避逃脱。

“弱自钟北,芥鸿不浮。”望为眼神发狠,“今日你必葬身弱水之下。”

怪物疼痛得疯狂扭动,无数触手在天上甩动,海水被它大肆翻搅,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漩涡。

望为再刺向腰间,它痛得松开了束缚。她一时失力,向海面坠落而下。在即将掉入漩涡之时,她的腿被一只触手缠绕,再次被吊在了半空。

她调动长剑刺向飞舞的触手,那触手仿佛脱敏般躲闪着,没有之前伤痛强烈。

“别晃了!都快吐了。”望为冲着那怪物吼出来,心想还好没吃春赫给的馒头,不然真的会吐得很惨。既然如此,她用左手去够被血浸湿的衣服,用食指狠狠蘸了几下,然后在右手手心艰难画下一道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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