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知道黄先生家住在哪里吗?”祝萱跟着祝明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了这一茬,有些怀疑地抬头看向祝明。
祝明低头看了一眼祝萱,说:“不知道能领你上门吗?我跟你大姑打听过了,黄先生暂时租在你大姑原来街东门的房子里,独门独院的。你大姑不是新买了二进宅子,老院子就空着一直想出租掉挣钱,黄先生正好租了住。”
“黄先生租了大姑的房子住吗?”祝萱心里有些惊讶,黄先生真正的经历她没有告诉家里人,只有祝萱心里清楚黄先生曾经是好几品的女官,六品还是五品?祝萱没有概念。
但是祝萱知道宁海县的知县是七品,黄先生品级比知县高,又曾经在长公主身边做过事,见过世面,这样的人返乡怎会租赁屋子住?
就像她不能理解黄先生为什么好好的京师不待,要屈着自己在小小的青阳镇启蒙孩童?
大姑原来的老宅子祝萱是认识的,就在蒙学附近不远,这是一栋还不错的民居,两层临街,院门旁还有间厢房,开在院墙外,适合临街当个店铺做个小买卖。
从前祝晴家的肉铺就开在厢房这,背后小二层砖木居住人,便宜得很,只是后来王家人多了这里住不开了,加上卖猪肉的人家难免有腌臜处,院子小气息也浑浊。
所以祝晴手上有些钱了,就买下了老屋子斜对门的二进院子,当街铺子是独立的,方便做买卖,老房子就闲置下来了,前段时间祝晴才想着转给镇上经纪手上把这院子租掉。
房客都是经纪看定的,祝晴也只知道租房的是个女人,直到去祝家做客那天才晓得黄先生租的地方竟是自己家。
“小毛驴!”祝萱睁大眼睛,黄先生那只小毛驴正被栓在门口厢房里,听到祝萱声音,小毛驴看了她一眼,似乎通人性认识她一样,咧开嘴叫了一声。
大姑家老宅好是好,就是没有牲畜棚,黄先生显然也没有开门做生意的打算,就把这厢房改了一点,立了根木桩拿来拴她的小毛驴。
祝明站在黄先生家门口,点了点手上拎的东西,然后敲了敲门,开门的不是黄先生。
而是一个老妇人,人生得胖胖大大的,白面脸颊,因生得白胖,瞧着比寻常老太太都年轻几分。
老妇人只把门开了一个不大的弧度,人高高大大地挡着,一脸戒备地看了看父女俩,问道:“你们是谁?”
然后又看见祝明手上还拎着东西,祝明父女打扮又简朴,只以为是当地哪家有打听门路的士绅家的下人上门找黄女官的。
黄采薇是低调返乡,但宁海县的某几个乡老士绅这几日就已经来过了,只为结交一番。
于是老妇人微微挑眉道:“你们家老爷是什么门路的?竟知道先生这里,咱们先生如今只想教书养老,不见你们这些俗人。”
祝明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忙说:“我不认识什么老爷。”
老妇人愣了一下,再仔细看祝明手上拎的东西,几个点心纸包另带三条干肉条而已,上门送礼结交的那些人却没有这般寒酸。
老妇人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门也敞开了一点,脸色温和了些,犹豫道:“那你们是……”
祝明推了推祝萱,指着女儿道:“我女儿到启蒙的年纪了……”
他还没说完,门内就听到黄先生的声音:“乔妈妈,外面是谁啊?”
“启蒙的,来找先生您的。”
“叫他们进来吧。”黄先生在门里说。
于是乔妈妈把门打开,放祝家父女俩进去,进门看见明堂敞开着,黄先生坐着,旁边还站着一对祖孙,乔妈妈偷偷告诉祝明:“那对祖孙和你们一样,只是那个孙女……”
乔妈妈一脸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又仔细看了看祝明带来的祝萱,看见她神色清楚的,放心了。
站着的也是一个老太太,不同于乔妈妈的胖胖大大,老太太身型佝偻、头发稀疏、面色干黑,一看就是个庄户人家的穷苦人。
她手里牵着的也是一个女孩子,模样竟有十岁,生得一副标致模样,但是神色却不是很清明,站那跟个木偶一样。
一看便知是脑子有点问题的女孩子,祝明一眼就知道了乔妈妈话语里的未尽之意。
祝萱不懂,只盯着那个女孩打量,那个女孩感受到有人看她,和祝萱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丝痴痴的笑意,展开娟秀的眉笑着招手:“真漂亮,你过来和我玩。”
虽然女孩笑起来有点痴,但是祝萱觉得她没有恶意,下意识就要过去,却被祝明一下子拉住了。
祝明知道对面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万一突然咬人打人呢。
黄先生看见是祝明父女俩,于是也招招手,让他们进明堂就坐,又对那对祖孙说:“你们也坐吧。”
祝萱立刻坐下来了,好奇地看着对面那对祖孙,对面老太太却不肯就坐,只牵着自己孙女的手一脸央求:“先生,您就让我们秀莹也去学堂吧,她虽然这里有点问题……”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继续说:“可是她和那些疯子呆子不一样,吃穿都能自理,在家还能帮我做活,只是反应慢不太清楚。是小时候掉进水里发烧才这样的,我年岁大了,这孩子又无父无母的,只靠着叔叔生活,再几年我去了,这孩子还这样可怎么活啊。先生——”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黄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她竟直接跪在地上了,老太太一脸泪,继续说:“先生,您就让我们秀莹上学堂吧,她性子很好,您就和那些六七岁的孩子一样教她,她在学堂惹麻烦我就打她,不叫她不乖。我年年都想送她来,可是从前的先生都嫌她脑筋不清爽,我听说来了女先生,我厚着脸皮,我求您了……”
黄先生忙蹲下扶起老太太,忙说:“吴奶奶使不得,您不能跪我,咱们新朝了,平民不能随便下跪叩首,只有刑诉见官时才可以跪人。”
乔妈妈过来一把子力气将人搀起,吴老太也跪不下身,乔妈妈说:“你好好跟我们先生讲话,别忽然来这一套为难人。”
黄先生也说:“蒙学开蒙,却没有办法治病,老太太您孙女来了也无法启蒙,您找错地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她这样呆呆傻傻地困家里,哪怕学点东西让她头脑清楚一点呢?”吴老太面色灰败,她的孙女站在边上学着乔妈妈馋住人,一双眼睛盯着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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