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再有两个月便是科举了,苏家长房嫡孙也要参加恩科选仕,此事对苏家来说事关重大。苏长青亲自出面请来都城的大儒张夫子,来给即将参加科举的苏承和讲学,柳暮江自是沾了苏承和的光,一并进学。
苏长青又想起家里的两个孙女都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这苏锦还好,教养得体,很有闺阁千金的仪态。苏若却是有些令人头疼,她因父亲的缘故,快十八了,虽也识文断字,但从未认真学过德言工容,琴棋书画就更别提了,如此即便嫁出去,只怕也不得夫婿喜欢。
再说,议亲之前,家里总要带着待嫁的女儿,去各府应酬走动,若是胸无文墨,也会被贻笑大方。于是,苏长青决定,既然好不容易请来了张夫子,就令苏锦苏若一同读书,不论能听懂多少,总能有些长进,免得因文墨粗陋误了好姻缘。
于是,男女分席而坐,张夫子一把花白的胡须,坐于上首。苏长青与他寒暄后,严肃地环顾四周,见苏承和正襟危坐,苏锦苏若两个女孩子也是屏声静气,恭敬端仪,心下满意。转眼见坐于苏承和旁边的柳暮江,龙凤之姿,出尘隽逸,虽默然不语,在众人之中犹如鹤立鸡群,果然非寻常之辈可比。
苏长青开口问道:“你便是承和的诗友?总听承和提起你,就连他父亲也是对你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是后生可畏。”
柳暮江起身,对苏长青的审视不躲不闪,不卑不亢地拜道:“苏大人过誉了,承蒙不弃,苏世伯邀学生住进苏家家庙,与承和一同读书,在下不胜感激。”
苏长青点点头,又对众人说道:“张夫子乃是本朝德高望重的大儒,一辈子诲人不倦,教出了三朝状元郎。老夫也是靠着数十年的交情,才请来张夫子出山,尔等切勿惰怠,定要勤学诗书,日夜苦读,方不负家门厚望。”
众人皆肃立称是,对张夫子行拜师之礼,随后张夫子便开始讲学,苏长青自行离去。
柳暮江侧首看了一眼苏长青离开的背影,虽年逾六旬,却是身板挺直,手拄着鹿头拐杖,所到之处都发出沉闷的“笃笃”之声。这便是掌握天下学子命运的翰林大学士,果然是一身正气,高高在上,威仪天成。
这亦是他如今要一心攀附的恩师。哪怕五年前,正是此人亲手将他的父亲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身陷牢狱之灾,背负一身莫须有的罪名,最终在流配的路上含冤而死。
一夕之间,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柳暮江家破人亡。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复仇雪恨的第一步,便是要亲自咽下所有愤恨和绝望,温良地站在仇人身边,博得他的赏识和信任,最终离他越来越近,直至近到出手一击便可不动声色地绝其命脉,断其生路。
如今,隐忍五载的柳暮江终于迈出了这艰难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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