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殿宇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室珠玉辉煌时,离开许久的季寰终于折返回来。
他脸色古怪,身后没有桐戈跟随。
“你出去做什么了?”顾银韵轻声问他。
“没什么。”季寰的回答无可指摘,“是工部的一个大臣,约我出去谈论些政务。”
“小皇嫂,他在撒谎。”六皇子插嘴,笑得像只狐狸,“工部尚书前两日视察工事摔断了腿,正躺在家中休养,怎会出现在翊府的宴会上?”
季寰乜斜他一眼,解释道:“找我相谈的不是尚书,而是工部的一个侍郎。”
他的解释是给顾银韵听的。
毕竟六皇子提出的这个质疑,其本身不具有任何需要回应的价值。
六皇子兴许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又兴许没有。
总之,这个乐于四处惹火挑事的人不打算轻易放过季寰,而是不依不饶道:“小皇嫂,皇兄向来话少,他刚才解释那么多,定是心虚了。”
“你说,他该不会是去会小情人了吧?”
这句挑拨离间的话多少有些恶毒,但六皇子不以为耻,反而为他恰到好处的恶毒沾沾自喜。
就连三皇子也被挑起兴趣,冷笑着附和:“皇兄好雅兴。”
季寰额角青筋一跳:“季旻,闭嘴。”
这是最后通牒,如果六皇子学不会好好地把嘴闭上的话,他不介意动手帮他一把。
察觉到季寰身上流泻而出的真实怒意,六皇子撇撇嘴,自知已触碰到了季寰的底线。
他摸摸鼻子,大着胆子最后嘀咕了一句:“看吧,被我戳穿了真相,气急败坏了。”言罢伸手一拉凌然,让他挡住季寰,不给后者下手的机会。
凌然:……
还好殿下快死了,不然,他迟早会栽在殿下层出不穷的小花招上,死不瞑目。
也正是因为六皇子快死了,季寰没有计较他最后的那句挑拨,事实上,六弟的这套说辞漏洞百出,全京城都知道他不近女色,银韵定然也……
季寰看向顾银韵,一愣。
顾银韵昂着头,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细眉微蹙,一双杏眸泫然欲泣,千言万语都藏在那委屈不已的神情中。
侧前方,顾钰的眼神刀子似的剜来。
“咳。”季寰干咳一声,脸上难得现出点儿窘迫,“没、没有小情人,别听季旻胡说。”
他僵硬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茶水放了许久,早已凉了,他却恍若未觉,咕咚下肚。
实则,顾银韵根本没信有什么小情人。
她只是看出季寰的脸色不对,心中忧虑。不知怎的又联想到那日雨里看见的幻象,更是心悸不止,总觉得要有坏事发生。
忧思重重,才显得面色凄惶。
至于泫然欲泣,则完全是烛火倒映在瞳孔里所致,是季寰心猿意马,这才看走了眼。
思虑再三,顾银韵决定向季寰坦白自己的担忧。
最初看见幻像,她只当是没休息好的一时眼花,所以才没告诉任何人。今夜瞧见谢夫人,发觉与幻像中的妇人形容一致,她才品出事情的严重性来。
“季……”
她刚吐出一个字音,就被宴厅外一阵气势恢宏的鼓声所打断,鼓声隆隆,似万钧雷霆从天上来,压下了凡尘中一切嘈杂的人声。
顾银韵把话语全都咽回肚子里,颤栗地挺直身板。
她知道这鼓声代表着什么——
至高无上的皇帝的仪仗,那个全天下人都由衷畏惧的男人,即将踏进这金碧辉煌的殿宇之中。
隐在桌案下,季寰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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