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
十月初七。
轻风镇外,草木枯叶纷飞,一幅秋日萧瑟景象,红砖绿瓦,占地百亩的天龙寺却仍是香火鼎盛,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到底何时才能一窥修行大道啊。”
寺庙门前,有一少年,俯瞰香客们,手持扫帚,似乎在叹息。
他容貌清秀,很是瘦弱,十七八岁年纪,顶着一个发亮的光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沙弥布衣。
他叫许歌。
前世,他不过是经济下行,失业浪潮中,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在去往第三十七次面试的路上,遇到了一辆左摇右晃的泥头车。
记忆最后一幕。
耳边。
那是泥头车急刹声。
然后。
他睁眼,就成了这里的扫地沙弥。
这个世界,有妖鬼邪魔横行乡野,屠城灭镇,也有武道强人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但总体来说,还是魔高百丈,凶炎滔天,压的所谓正道抱头鼠窜。
哪怕是这大梁开国皇帝,都是靠着供奉一尊强大妖鬼,这才打下了如今的江山。
三月前,老皇帝驾崩,传位皇长孙,引来八位王叔杀上京城。
大梁第一武夫的武王,黄袍加身,执掌朝野,自封第二任大梁皇帝,名号天武。
前身原本是无父无母,连名字都没有的乞儿,被乱军夹裹,扔进了攻打皇城的炮灰营。
趁着一次妖鬼作乱,他逃出了炮灰营,逃到了这皇城百里外天龙寺,当了个小沙弥。
有老和尚为他剃度,赐他明尘法号。
在半月前,原主疑似遭遇了妖鬼,魂魄不知所踪,许歌这才能穿越过来,鸠占鹊巢。
“修行!”
“必须修行!”
“不成修行者,终是蝼蚁,草屑般的贱民……”
许歌握紧了扫帚。
这世界有妖魔鬼怪,凡夫俗子就跟行走的肉罐头没什么区别。
想要活下去,唯有修行者。
而且。
还必须是最强大的修行者!
许歌,不想再死一次,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就要活出一个人样,见证这人世的精彩。
“求到了。”
“哈哈哈!”
“有了这开过光的佛珠,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有香客满眼血丝,大笑着跑出天龙寺,警惕看着其他香客,将佛珠放入怀中护住,生怕被人抢去。
“可恶!”
其他香客,顿时急了,拎着银钱袋子,去往庙内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天龙寺脚下的轻风镇,有妖鬼肆虐。
不久前。
一位告老还乡的京官,途径轻风镇,有着修行者保护,照样是连同修行者一起,在驿站惨死妖魔手中。
最近。
亦不乏有大户人家,满门死绝,家里有残碎尸骸,满是妖魔啃食的痕迹。
至今,妖鬼还在肆虐,上级县衙迟迟没能抽出人手,擒杀此妖魔。
唯有天龙寺佛珠,有奇效,能庇佑家宅,震退妖鬼。
然而。
天龙寺,一天只散出去一百枚佛珠……
“一枚佛珠,现在都要上百两银子了。”
“修行者真赚钱,现在是大荒之年,一斤上好精肉才一两银子而已。”
许歌嘀咕了两声。
一想到上好精肉,他就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地上落叶稀稀拉拉,他连动都不动。
他在减少消耗,保存体力。
小沙弥们的伙食太差了。
连猪食都比不过。
猪食,好歹能吃饱,但小沙弥吃不饱。
以至于,他太瘦弱了,沙弥袍下面,都瘦成皮包骨头了,肌肉不剩多少,至于脂肪都早就耗光了。
以他现在身体状况,真踏进了修行门中,反倒还会是件麻烦事。
营养跟不上……
天下修行,多不胜数,主要的还是武夫七境,五品血肉,四品筋骨,三品洗髓,二品脏腑,一品肉身圆满,还有其上的后天境,先天大境。
在大梁,一品便可叱咤风云。
至于一品之上,每一尊都是大梁王爵,显赫无双,与国共荣,哪怕是强大妖鬼都避而远之。
许歌不奢求成为一品之上,身如大日,体若烘炉,劈山断江,让万鬼群魔避退,他只想先做个面对妖鬼有自保之力的修行者。
可惜。
修行法,太难得了。
无论何方势力,都藏着掖着,哪怕天龙寺也不例外,这些时日,他寻了许多办法,都未曾得窥修行法的一分一毫。
“昨夜又少了一个沙弥……”
“你说下一个消失的会不会就是咱们?”
台阶上,同样有几个沙弥,他们在叙说,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恐惧。
天龙寺,夜里也有妖鬼潜行。
每当昼夜交替,就会有沙弥在睡梦中消失。
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撑着不入睡,只要夜里不睡,等妖鬼吃到了人,就很大机会能活到第二天。
但人怎么可能不睡觉。
两个沙弥走了。
他们找个地方,偷偷睡觉去了,希望夜里能够多抗一会,晚些睡着。
许歌凝视着眼前的天龙寺门。
这一道佛寺,就如同一座深渊,吞噬了所有沙弥。
天龙寺有问题。
这一点,他很早就清楚。
明明有佛徒强者,武僧巡逻,寺内还是有妖鬼横行,且禁止任何沙弥谈论此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是天龙寺故意而为之。
他们这些原本是流民乞儿的沙弥,很大可能就是用来喂养妖鬼的肉食。
至于许歌,他倒是不害怕寺内的妖鬼,因为不知何故,他根本没办法入睡。
事实上。
他已经连续半个月,都是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可恶。”
“又是野菜丸子。”
“这寺内就不能给沙弥改善一下伙食吗。”
“我想吃肉!”
在山门前摸了一天的鱼,拎着武僧发的晚饭,许歌骂骂咧咧,回到了草房。
在天龙寺,唯有武僧、和尚这类修行者才能住进木房子,他这等小沙弥,都是住在四处漏风,且环境肮脏的草房里,如同圈养的牲畜。
“明尘。”
“你没事,太好了。”
“我还以为昨夜……被选中的是你……”
草房,有一个俊秀小和尚,快步迎来,紧张巴巴握住了许歌的手。
掌心有触感。
是字条。
前身似乎跟他有约定,一起逃出佛寺。
“吃饭。”
许歌不动声色。
两人坐在角落,啃起了菜团子。
每当日夜交替。
天龙寺,必有小沙弥失踪。
无论武僧,还是方丈,亦或诵经的和尚们,都对此避而不谈。
在沙弥中。
不知何时,传出一个说法。
这座佛寺是活的。
每夜都会挑选血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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