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不曾听闻子由有什么过人之处,怎的忽然就像得了道行一般,学业上竟如此突飞猛进?”老族长疑惑着。

“人常言:命里有时终须有,可能是子由命中有吧。”穆先生缓声敷衍道。

讲真,他是有些看不惯老族长的,为了子由的学业,寡母每日里浆洗洒扫,无一日不辛劳,可曾有周氏族人,伸出援手?

若要他一个为人师表的先生,下令逐客,也是相当为难斯文,只能敷衍着吧。

“先生可能不知,对族中于科举上有希望的子弟,我周氏向来不吝投资,只是慎澄这孩子,往昔竟一点儿聪慧的表象不曾外露。”

“周氏虽门户多,多数为不太富裕的,族人们自牙缝中省出的钱财,对澄哥儿的情况,总归是要清楚,但愿先生如实相告,小老儿归家,也好安族人的心。”老族长说得坦诚。

穆先生听了如此一个理由,见周氏有意栽培周慎澄,他日周慎澄名扬天下,或者退一步成了举人老爷,他定会因着这一段师徒之情受益,当下也不再推脱他处。

“老族长所言甚是,如今的世道,百业艰难,若论这世间第一雅事,还是读书报国。”

穆先生心情舒畅,声音也清亮些许。

“若说子由的功课,也着实奇怪,就像老族长说的那样,开始几年确实平淡,他们母子生活不甚宽裕,私下里我也曾想过,要不要劝子由休学归家。”

“一是,咱们庄户人家,些许认识几个字,也算是好的了,差不多可应付生活需要;二则,寡母艰难,每日浆洗洒扫,子由归家,终归是能替母分担,算是全了孝道。”

“三则,子由确实天资不够,每个孩子与这世上的缘分不同,或许不走科举的路,倒是对他好的。”

穆先生声音和缓,却也没有因为周慎澄中了秀才,而对他多有夸赞之词,这让老族长安心不少。

“先生这是父母之心,不是真心亲爱孩子的人,很难为孩子如此考量。”老族长适时恭维道。

“哎~老族长可知,有时候这父母之心也可误人,幸亏当时未将这番话说于子由听,要不咱们学馆也出不了十三岁的秀才相公。”

穆先生一脸的懊悔,仿佛真的将周慎澄劝退了一样。

“那先生可知,为何这澄哥儿忽的就开了窍了?似乎是换了个人似的。”

“这正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原先的子由,虽相貌出众,最多算是中等资质,科考中个秀才,是万不敢想的。”穆先生一脸的不解。

“澄哥儿求学期间可经历了什么?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老族长询问。

“若说在县里,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真说什么不同,从几个月前,子由在县里生了场病~”穆先生迟疑地说着。

“此事我也知晓的,当时澄哥儿着实病得厉害。”

“是啊,当时的子由,可以说的是气息奄奄,几乎回不到家里了。”穆先生努力回想着。

“不知为何,后来竟慢慢地好了。”

“说来惭愧,澄哥儿病着,族内的人竟无人知晓,只后来恢复了一些,回到家中大家伙儿才知道,多亏同窗照拂。”老族长和声说道。

“同窗情意深厚,也是先生教导有方。”

“老族长是说哪里话,孩子交到学馆,我为先生的,自当有一份责任,不过是尽职罢了。”穆先生谦虚着。

“我们这一大家人,眼下只出来了这一个可塑之才,科考作弊,这是欺君的死罪,孩子不敢,小小年纪也没办法逃脱层层监察。”

穆先生听见老族长说出了欺君的罪过,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先生可知澄哥儿在学馆内,可是与谁有过过节?”老族长语气中充满探寻。

“老族长说笑了,子由性情温顺,之前虽不聪慧,也不曾与人有过过节。”穆先生赶紧否认了老族长的想法。

听穆先生如此说,老族长有点费解,却仍是不甘心。

“澄哥儿可曾受人排挤?”

“不曾~”穆先生干脆利落地答道。

“先生授课,班内十数或数十人,先生不能时刻跟随,怎么会如此肯定?”

“老族长应该知道,学馆是教书育人的地方,用规矩与惩罚教导学生,学生为了不受责罚,可能不会明目张胆地欺凌同窗。”

“但是学生不会因为欺凌同窗而产生羞耻愧疚之心,用道德和情意就不一样,圣贤书用礼教来约束人心,人有羞耻之心,便不会欺凌同窗。”穆先生反驳着。

“先生所说确实有理,学堂的孩子,学得好的去考取功名,为国效力,不会因可欺凌弱小而自得。”

“资质一般的,以圣贤的言语,约束自己的行为举止,厚道存心,也不会去做这等事。”老族长诚恳地说道。

“是这个道理~”穆先生笑着说。

“如此是最好的,只是这澄哥儿突然聪慧起来,着实让小老儿心下不安稳啊。”

两人又寒暄片刻,老族长带着更大的疑惑,告辞离去。

“看来这事,只能去亲自询问澄哥了~”

老族长内心深处,不太认可祖宗保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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