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没多久,便看到木念儿毫不顾形象地向我奔来,梨花带雨的面上是深深的恨意。

木念儿跑至我跟前,咬牙切齿地说道:“木清儿!亏我叫了你这多年的姐姐!你就这么无情无义!眼睁睁看着我的死活不管?!”

我猜想一定是陆子修毫不犹豫地拒绝伤了她,便澄清道:“念儿,此事我根本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利……”

“你没有权利?!你混账!将军最看中的是你,最宝贝的是你,一定是你从中作梗,不允许姐夫纳妾,不然姐夫怎么会如此决绝地拒绝我!”

说着说着泣不成声,木念儿忽然一把擦干眼泪,凌厉地怒视我,狠决道:“木清儿!我恨你!我诅咒你和陆子修貌合心离,反目成仇,什么举案齐眉,什么恩爱不疑全都是妄想!”

说完,木念儿狠狠一瞪,转身哭着离开。

经过木念儿这么一闹,我竟然没有觉得生气或是委屈,却是哭笑不得。

还真是巧了呢,木念儿根本不用诅咒,因为这些早已应验了……

我倒真心希望木念儿可以寻得待自己真心的良人,过平凡却温馨的生活。

反观我自己……

六载青春都在幻想有一天能够成为陆子修的夫人。

为他宽衣解带,为他束发系佩,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一针一线缝荷包,为他弹琴抚曲,为他红袖添香,为他生儿育女……

那么多的安排,那么多的事情,终究都是幻想,是否都不如寻一知心人平凡偕老呢?

即便如此想,心中却仍有不甘,我只有每日练习琴技,琢磨曲谱,让自己看似忙碌起来,才会忘记这空闲背后的可悲……

将曾经学习过的曲子一一练习弹奏,把来自不同世界的曲谱改编写下,让抚琴成为一种寄托,寄托无法在外人面前展现的伤心无助,寄托对故乡的思念感怀……

近日我又练成了一支描绘春意暖阳的家乡曲子,便想要再去找陆子修试一试。

晚膳后,我再次抱着琴缓缓来到书房前,没有上次那么的勇敢,抬起欲敲门的手还是顿在了半空中……

我转身欲走,才走了几步,却又不甘心……

便返回书房门前的长廊椅上坐下,想着等到陆子修何时休息出门时,我便上前问问他是否愿意给我一首曲子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靠着长廊的柱子沉沉睡去了,梦里是陆子修开门朝我走来……

我迷蒙地睁开眼,入眼竟是一双墨色云锦靴。

我吓得惊醒抬眸望去,陆子修也正默默地望着我,我一时心跳如麻,愣愣地望着他。

陆子修将我怀中的筝拿起递给旁边的明逸,忽然伸手将我抱起,我惊得一塌糊涂,只得窝在他的胸口,面红耳赤,大气不敢出。

他坚毅的面庞,直直望着前方,看不出眼中的情绪,无声地大步走着……

一路无言……

不知是不是陆子修的脚程快,还是路程太短,不一会便到了卧房。

他将我轻轻放在榻上,伸手拉过了被褥,把我严严实实地裹住。

我受宠若惊地看着陆子修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眼睛不敢一眨,生怕错过什么,现都干涩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陆子修帮我盖好被子,转身面向身后的落梅,声音不怒而威:“落梅,你就是这样照顾夫人的吗?!”

落梅吓得即刻跪地求饶道:“将军,落梅知错,落梅不该让夫人那么晚在外受凉,求将军原谅落梅这一次吧!”

我亦是有些摸不清状况,可是却不能让落梅因我受责罚,我单手支撑起身体,对陆子修解释道:“不关落梅的事,是我自己要去找你的。”

陆子修并未搭理我,而是继续对落梅斥责:“若再有下次,没有照顾好夫人的身子,决不轻饶!”

身子?!

他关心只是这身子?

这木清儿的身子吗……

我难掩惊讶怅惘,却是硬着头皮问道:“你关心的……只是这身体吗?”

陆子修背对着我沉默了片刻,终是提步离开……

那场事故后……我努力让自己变成坚强倔强的人,让喜悲不形于色,只愿在遇见你的那一刻,溃不成堤……

而如今,我还是无法毫无顾忌地在你面前展现我一切的欢喜和悲伤,原来,我还是一个人……

——

心殇难解,这几日连连写下了两首曲谱,我想将这些曲谱放在清音居,以一个无人认识的名义。

希望在曲子寄托的感情上觅得知音,能有人与我在琴技曲艺上彼此相知相惜。

我抱着筝出府,落梅和其余两位护卫跟随,我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到了清音居斜对面的客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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