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奔忙,苏檀跟着五小姐看完药圃,又采完鲜嫩的枸杞尖儿,这才回到松鹤苑。

略洗漱后便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就有人叩响她的房门。

入府多日,苏檀知道要早起,可这也着实太早了点。

起床气早被磋磨没了,她拖着疲乏的身子下榻。

披薄衫,趿着鞋,睡眼惺忪拉开房门栓。

“吱呀”一声轻响,抬眼看向门外的人。

老妇约摸五十出头,中等身材偏瘦,穿枣红锦褂深蓝布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脸型圆长,眼窝深陷,眼尾细纹分明。

看向苏檀时,不似寻常嬷嬷从上到下打量,而是直直看向她的眼睛。

仅对视一瞬,就好像能瞧进人心里去。

通身的沉稳之气,显然是历经后宫沉浮,积淀数十年锤炼而成。

晨风扑人,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苏檀一下子醒了瞌睡,不由站直些。

想必这位就是太后娘娘拨来伺候沈修妄的老宫人。

让松鹤苑众人谈之色变的——

姜嬷嬷。

姜嬷嬷端看她两眼,不冷不热道:“每日卯初一刻去我屋里学规矩,现下你还有半刻钟梳洗换衣。”

“若是迟了,后果自己担!”

苏檀睁大眼睛,默默吞下一口唾液,点头:“是,有劳姜嬷嬷。”

老妇瞥她一眼,转身便走,步伐有条不紊,腰背笔直。

苏檀扶着门框徐徐呼出一口气。

学新一轮的规矩,有的磨了。

姜嬷嬷在侯府中地位特殊,虽为仆,却有一个单独的小院供她住。

白墙黑瓦,古朴干净。

一只布谷鸟落在房顶上,刚站住脚,就被木雕窗里传出的斥责声吓得扇起翅膀飞走。

“腰身软成面条似的,直些。”

“屈膝礼下盘要稳。”

“啪!”

是戒尺打中小腿肚的声响。

“手也伸出来——”

屋里,苏檀额上冒汗,朝姜嬷嬷缓缓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姜嬷嬷板着脸,一手捏着乌油木戒尺,再高高举起,挥下。

“啪!”

掌心一阵火辣。

苏檀紧紧抿着唇,感受着疼痛逐渐蔓延变为麻木。

她在流芳楼学的规矩应付恩客游刃有余,但在这规矩森严的侯府里显然不够。

更因为动作软而无力,显得不端重。

姜嬷嬷冷眼打量她,倒是个能忍的。

“继续练。”

“是。”

一连数日。

苏檀夜里摘春菜,还不忘提着灯照着医书图鉴,一株株辨认药圃里的草药。

两亩地,上百种药,已经能认个大概。

凌晨学规矩,被姜嬷嬷训得大气不敢出。

白日里还要近身伺候沈修妄。

她时常抬头望着院里四四方方的天,默默鼓气。

若眼下暂且瞧不见出路,那便自己一步一步踩出条路来。

三月末,京中多雨。

又是午后。

檐外雨打芭蕉,滴滴嗒嗒,叫人昏昏欲睡。

窗外一陇翠竹,绿玉妆成,飒飒含姿。

紫檀书案前,沈修妄靠着太师椅,穿家常青白直缀,手中正捏着一卷书,垂眼细看。

读到趣味之处,便提笔蘸墨在旁边注释几行小字。

苏檀立在他身侧研墨递茶。

忙起来也就罢了,难得清闲,上下两层眼皮子越发往起粘。

她强撑着精神,暗暗掐自己一把,真怕困死一头栽倒。

为了缓解困意,她目光往沈修妄看的书上移去——

《游川志》。

沈二公子果真闲情,待在家中筹划的也是游山玩水。

好生羡慕,她也想呢。

再多看几行苏檀便淡淡收回视线,望梅止渴,井中观月,没趣。

今日跟着姜嬷嬷学烹茶,虽然步骤还不够灵巧雅致,但好在有基础,总归没再被打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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