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入夏的天海伴随着的总是雨水、闷热和潮湿,连绵不停的雨仿佛是撒了一把热水,温热黏腻的水汽凝滞在空气里。即便入夜,这样的状况也不会改变。
沈菲感觉自己的短袖校服正黏在自己的后背上,后背渗出的汗水早已打湿了校服的布料,并不算完全透气的布料贴在身上,就好像在后背上贴了一块破破烂烂的皮,但她并不感觉到热,相反的,她感觉到一股不属于夏日的冰冷感,浑身几乎都要冷得发抖,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汗流雨下,究其原因,是她身后,那个正在从她背后的窗台走过去的东西。
红色的校服十分不合身地套在一个消瘦的身体上,从体型上来看,那是一个女孩的身体,女孩长得很瘦小,当然,这个评定的标准单单只是说女孩自身,如果算上女孩的后背上附加的那些东西,应该说这是一个庞然大物。
细长的肉条从女孩的脖颈处如同生长的枝丫一般发散出去,每根肉条的末端都有一个完整的横切面,横切面可以看到蠕动的血肉,仿佛要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同样的,女孩身体的其他部位也生长出相似的肉条,手臂的部分生长出手臂,,腿的部分生长出腿,那些手臂和腿互相重叠着,纠缠着,弯曲成了新的手臂和腿,不似人的手臂和腿,更像是某些远古生物四肢的形状。
脸的部分......本应该是脸的部分之中挤出了七八条肉条,每一根肉条上都生长着一个人的脸,那些脸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愤怒,有的平静。
黑色的发丝仿佛是披风一般顺着女孩的七八个脑袋垂了下去,漆黑的垂发将她纠缠在一起的脖颈掩盖了起来,黑色的发丝一直盖到后背上。
“找到你咯,找到你咯。”女孩从窗户后面走过去的时候,这样的声音一直回响在走廊上,那种声音和普通的女生的声音并无二致,甚至要显得更加甜美一些,可若此时起身望去,只会看到一张脸贴在窗户上。
沈菲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她也不管自己还能不能呼吸,即便缺氧晕过去,她也不想让窗外的东西找到自己的位置。
然而,沈菲的身后,响起了一声窗户被拉开的声音。
细长的“脖子”从窗外探进屋内,那脖子上连接的脸似乎在找什么,在教室里左看右看。
那张脸此时背对着沈菲,若是她回头的话,沈菲一定会被她看到。那张脸悬停在半空中,像是静止了似的,迟迟没有行动,四周安静的出奇,沈菲感觉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变得越来越弱,空气中寒意仿佛将人丢进冰箱的冷柜,可冷汗却止不住地冒出来。
那张脸,突然开始动了。
朝着沈菲的方向,一点,一点侧了过来。
沈菲已经几乎可以看到那张脸侧面的耳朵了,只要再让她稍稍转动一些,沈菲就会和那张脸对上视线。
“找到你了。”
沈菲的身后,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她听得出来,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探进教室的脸突然被拉回了教室外,紧接着,走廊传来女孩欢快的笑声,还有咚咚咚的跑步声沈菲想探头去看一眼,但她的腿已经软了,挣扎着爬起来,只看到那个“女孩”笑着蠕动着身体跑远的背影。
沈菲松了口气,那个东西应该不会回来了。
“谢谢。”沈菲接过身边的人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谢谢,纸巾还你。”沈菲将用掉的餐巾纸揉成一团,剩下的纸巾被她密封好,想要还给借给她纸巾的同学......
等等。
谁借给她纸巾的?
沈菲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中,她侧过脑袋的时候,视线里撞入的,是一片刺眼的红色。
那是一身红色的校服。
【与此同时】
虽说想要着手参与天海十三中的调查,但袁小希和沈静澜毕竟对学校的环境还不太熟悉,就算想查,也无从下手。
现在学校已经下课了,由于提前放学的缘故,所以学生们开始陆续离开学校,教师们大多都聚集了过来,武主任虽然也想陪同沈静澜她们调查,但他必须要组织学校的老师对学校进行巡视,确保学生都已经离开学校,然后将老师们也全部带离学校。
“各班的班主任还有年级主任都已经到了吧?”武主任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他轻咳了两声,对着他们喊道,“都记住手册上的内容,我们的任务就是巡视一下整个学校,必须保证没有学生留在学校。”
很快,聚集在教务处前的教师们便四处散开了,武主任也没留在这当“办公室司令”他跟着那些老师们出了办公楼,一时间办公楼只剩下沈静澜和袁小希两个人了。
在老师们过来之前,沈静澜和武主任便已商量好了,让学校的老师先对学校进行一次检查,确认学生们都离开了,整个学校会被清空,那个时候,沈静澜和袁小希会对学校进行二轮搜查,不过那时就不是找学生了。
她们得找出藏在这所学校里的“异常”。
袁小希坐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脑袋,沈静澜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手机的信号时好时坏,恐怕也是因为学校的特殊性所导致的,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信号格数,一时间有些好奇学校的教室平日里到底是怎么用手机的。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检查完。”袁小希说着,用手压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她按着裙摆,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在教务处内踱步,乐福鞋的鞋跟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整个房间里现在只有袁小希的脚步声,和挂在墙上时钟发出的哒哒声,袁小希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五点十分了。
“逢魔时。”袁小希轻声喃喃道,她的声音吸引了沈静澜的注意,沈静澜的目光也由手机屏幕上,挪移到了那面挂钟上。
沈静澜的双眼凝视着墙上的时钟,随着秒针缓缓地转动,她的呼吸声仿佛也随着那秒针的节奏缓慢均匀了起来,但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平静:“居然已经五点多了。”
“夏天快到了,日落要晚一些。”窗外仍旧明亮的天空印证了袁小希的说法,屋外的阳光顺着窗户照进屋内,若不是此时的氛围,阳光照在身上倒也惬意。
“不管有没有日落,逢魔时的时间是不会变的,到了五点之后,灵体和祸妖都会变得活跃起来,源明初应该告诉过你吧。”
袁小希点了点头,她确实从源明初那里听过这样的说法——逢魔时,百鬼出。
“希望别拖到更晚。”沈静澜看着墙上的时钟,口中小声地喃喃着近似于祈祷的话语。
邪祟之物,昼伏夜出。
进入逢魔时后,不仅仅是人类能够目击到灵体的概率变高了,对于怨灵、凶灵和祸妖来说,进入逢魔时它们也会变得更加活跃,甚至有一些会在夜晚得到增强。
“静澜姐,你看这个是什么?”
听到袁小希的呼喊声,沈静澜的目光才从挂钟上挪开,她看向蹲在地上的袁小希,袁小希似乎正拿着什么东西,蹲在地上看,沈静澜走过去,也在她身边蹲下,袁小希手中抓着的是一本盖了一层灰的杂志,从封面来看说不定是十三中的校刊。
袁小希打开那本杂志的一瞬间,积攒的灰尘如同被风扬起的柳絮一般散开,呛人的灰尘味一下子涌入鼻腔,两个人不禁咳嗽起来,袁小希手中握着的杂志随着咳嗽声颤抖着落在了某一页上。
虽然纸张因为受潮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有些皱巴巴的,但上面的字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认,尤其上那页页头的大字——《惨案!校园通灵游戏何时休?》
“这个报道写的是,我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学校里玩笔仙?”
“等等,你看后面。”沈静澜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在杂志上的某一行字,“有人因为这个事情死了。”
“真的哎,居然真闹出人命了。”
“每年因为这种通灵游戏丧命的人其实不在少数,督灵司一直也在对外呼吁不要轻易进行通灵游戏,而且禄存的人也经常在网上发帖散布错误的召唤咒语,但言灵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很不讲道理的,即使是错的召唤咒语,也有些是真的能召唤什么东西出来。”
“这事情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做科普。”袁小希叹了口气,无奈地合上那本杂志。
“等等,如果说当年有个学生因为笔仙的缘故死在了学校里......”沈静澜搀着袁小希站起来,从袁小希的手中拿过那本杂志,在桌上摊开,“或许这个学校如今的异变和这件事情有关联?”
“难不成那个女孩的怨灵在学校游荡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袁小希不禁打了个寒颤,屋外吹进来的暖风此刻也显得有些刺骨,她警惕地看向四周,就好像那个女孩的鬼魂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似的。
“不,可能更麻烦,如果从那时起学校就没有进行过驱邪的话,那或许......”沈静澜停顿了一下,她的手指在杂志的纸面上挪移着,最后,她的指尖停在了日期的那一行,这篇报道的发布时间,距今已经过去十年了,“或许,这十年间,被请来的笔仙一直留在学校里也说不定。”
沈静澜感觉身边的袁小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袁小希,可她却看到一张因为恐惧而有些扭曲的脸,袁小希的右手正掩着嘴,左手的食指伸出颤巍巍地指着沈静澜身后的方向,双目大概是因为恐惧而圆睁着,那双眼睛此时正快速地睁开又闭合,就好像是眼睛的主人极力地想避免让视线内的东西映入眼瞳似的。
沈静澜知道,那个东西,此时正在自己的背后。
她的手缓缓地垂下,当右手摸到腰间的枪套和符箓包的时候,沈静澜稍微感到一些放心,她也不是那种完全不会害怕的人,只不过监灵官做久了,只要手枪和符箓还在身上,就不用太担心。
沈静澜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深吸了一口气,房间里的潮湿味道混杂着木头的气味涌入鼻腔,闻起来近乎是一种发霉的味道,虽不好闻,但也能让人平静一些。
沈静澜猛地从枪套里拔出手枪,在她的手握住枪柄的一瞬间,指尖传递而出的灵力,顺着枪械的金属结构,注入弹夹之中已经准备好的子弹之中,沈静澜的弹匣中每发子弹都是用灵力适应材质所做的空心子弹,当灵力注入的其中,这些子弹的威力足以贯穿恶鬼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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