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不快不慢,只似恰到好处。

剑出时,似招非招。

青袍人一感杀气,立觉寒意迫人。

后见白光一闪,飞身一剑刺来,招式竟粗糙的教人不忍相视。刺,居然就是简简单单的刺,全无后着。

心头禁不住生出一股古怪。如许杀气,招式为何全不入流?

哪怕只学过三天剑法的幼童,也绝不会把剑招使得这样拙劣。

这样的剑法就算杀气无双,如何能够刺中杀人?

可当长剑毫不费力击溃他的掌劲,迎面而来的时候,他只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强烈到难以言喻的异感,喷薄而出。

视野之中好似唯独只剩下一柄剑,一柄不断变大,仿佛能压迫心神的剑。

不。

或许不能说是剑。

而是洪涛之怒。

他感觉自己就像忽然变成了一叶孤舟,置身于暗潮汹涌的怒海狂澜。

已来不及细想,青袍人急欲躲闪,身形欲动,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无论是左闪右避、仰身后退,实则都脱不出这无穷怒潮之下。

好在他临阵经验丰富,心知此时此刻唯有勇搏怒潮,悍击沧海,才能争夺一线生机。

电光石火之间,尚未收回手臂急急一缩,又急推出去。

一掌击出,更觉不妙。

手下竟似浑不着力,一击成空。

而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那种身处怒海狂潮之下的异感,不仅不曾消失,反而愈发强烈。

那柄不断变大的剑,似乎也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视野里。

他恍惚有点明白过来,原来这式剑法竟并非以招取胜。

乍觉体表一凉,似朔风吹至,眼底火光浮动,一道白茫大盛。

霎时眼前一暗,就被一柄剑彻底占据了视野,所有的感受都在一刹间竭散一空,看不到,听不到,就连力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青袍人壮硕的身躯,莫名一颤。

红巾遮面的斗笠人无声无息出现在火光中心处,他的脚尖刚接触到地面,那个青袍人就倒了下去。

唰唰。

刀影剑鸣。

十几柄刀、几口剑,在青袍人倒下的瞬间,朝他劈刺过来。

刀横劈中下两路,剑刺颈项头颅。

竟是那些躲避碎肉血瀑的蒙面人。

他们不知何时来到了青袍人背后,准备好了第二路攻击。

只等暗中袭击之人一现,立发密集杀招。

刀光飞舞,剑如匹练。

来人却是不慌不忙,怒剑又发。

出剑依旧简单粗暴,只听一串金铁交击之声,十几柄刀,几口剑,突然全部断作两截,刀头剑尖凭空掉落下来。

来人就在这一瞬之间,连连刺剑,剑如阎王要命,每刺一剑,必然夺走一条性命。

他的剑招全无后着,却有一股与当世剑法路数不同的招意,一面此剑便觉心神直坠怒海狂潮,身似孤舟,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即便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也必须拦住对方剑锋方能接招。

当世剑法境界,若以无招为上,来人之剑根本未至“无招”之境,可他却是用意不用招,就如同【葵花宝典】以速度取胜,随手一击,未必有招,同样可令对手猝不及防。

只不过以速取胜,是胜在敌先,以招意取胜,又有不同之妙。

剑已停下。

停在最后一人的咽喉上。

一个黑衣蒙面人。

咚。

那人五指一松,掌上断刀登时脱手。

只听他急声道:“英雄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饶我一命。”

来人没有废话,直言道:“你的主子是谁?”

那人头颅微动,似乎想要摇头,可被一柄剑指着咽喉,又不敢妄动,只得快声道:“小人没有主子,小人只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江湖客,有人出五十万两暗花要买五岳门人的命,我来挣一笔银子。”

来人又道:“官道上的五岳弟子全是被你们所杀?”

那人应道:“是。我们主要应付五岳弟子,一个一千两。在江湖上有名声的就贵上一点。五岳掌门并不需要我们对付,另有高手。”

来人又问第三句,“五岳剑派的掌门人,是不是都被你们逼进了山中?”

那人道:“不是。其实只有华山、泰山、恒山三派掌门、门人和衡山的几位名宿。衡山莫掌门神出鬼没未现行踪,嵩山左掌门及麾下太保追杀刘正风、曲阳二人直至乐山,只留下了几个弟子,已被我们斩杀。”

来人道:“金盆洗手大会,一开始袭击嵩山弟子的也是你们?”

“是。最开始暗花悬赏五万两只杀嵩山弟子,后来又追加了一大笔,囊括了其他四岳。”

来人道:“对付三派掌门的高手有哪些?”

那人道:“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蒙面掩了身份,害怕事有不谐,日后被五岳剑派报复。”

他似乎害怕解释不力,又追加了一句道:“足下想必也知道,最近五岳华山出了位厉害至极的年轻高手。我们在这里暗杀他的师父和同道,其实也有点提心吊胆,说实话我对付华山弟子的时候,都是能避则避,就担心有一天身份暴露,会被那人追杀。”

来人又问,“那几派现今如何,还剩多少人?”

那人道:“恒山派的定逸师太已被诛杀,定闲师太轻创,华山掌门分心救女中了一掌……”

正说话,那人忽见前方黑暗中两条人影急掠而来,下意识噤住了声。

“说下去。”

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那人立马反应,情知那两条人影,应该是与眼前这人一路之人,遂又道:“其余的小人也没怎么注意,想必都有不小伤创。”

话音刚落,忽听“嗤”一声。

指在那人咽喉处的剑尖已刺入咽喉,血沫登时涌出。

那人猝然吃痛,瞳孔一括,似乎不敢相信,抬手戟颤,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几息就头颅一垂,无力的顺着刺入咽喉的剑向前一扑。

红巾斗笠人抖手运发一股劲力将之击飞,收剑入鞘。

默默转身。

背后三米处已站了两个人。

日月神教圣姑任盈盈正立在那青袍人尸体前,蓝凤凰则俯身去揭那人面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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