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足有万丈方圆的溶岩洞天之中,无数晶莹如玉、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钟乳石,在洞顶上倒垂如林,一滴滴蕴含浓郁灵气的石乳,在钟乳石的笋尖凝聚,滴落,落入下方形如梯田、错落有致的万口泉池……

泉池内乳白色的池水缓缓流动,流入地势更低的下一个池中,池池相连,层层叠叠。

越往下,泉池的颜色便越深,高处的泉池池水是乳白色的,而下方的泉池却带上了一丝明黄,池水也开始变得明澈通透,最中央的那口泉池竟仿佛一块巨大的琥珀,一眼便能看得到底。

但见琥珀池中,封存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面容平静安详,不见丝毫岁月痕迹,好似已封存了千年万载。

陡然间,少年浑身一颤,身上迸射出无数道细微血丝,瞬间布满整个琥珀池,仿佛彼岸花开,刹那绽放,妖冶而诡异。

少年眉心处更是浮现出一个妖异的火焰印记,令他面目狰狞,嘶声咆哮起来。

随后,少年浑身血肉蠕动,一条条肌肉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一般,从身体里自行撕裂出来,化作一条条血肉蠕虫,蠕虫再次裂变,产生千奇百怪的各种形态,每一条蠕虫上都承载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显得极其混乱的意韵。

少年露出的骨骼,色泽黄白,晶莹如玉,其上隐隐有虚无道纹浮现,伴有缥缈道韵流溢,但又似乎承载不住,开始出现裂纹。

“罢了,过犹不及。”

忽闻一声叹息,一道身影倏地出现在池边,是一位眼眸晶莹的清瘦老者。

清瘦老者把手探入琥珀池中,遍布琥珀池的细密血丝顿时收敛,纷纷蜷缩着汇向浮在少年眉心上方的火焰印记,与火焰印记相融,化作一滴浓稠鲜血,飞往清瘦老者手中。

清瘦老者将其与琥珀池水一同捞起,抟作圆球,又在上边附加了一层玲珑剔透的水晶将之包裹。

清瘦老者再一挥手,少年身上异变消失停止,血肉归位,少年依旧是眉清目秀的少年,只是神态发生了改变,眉头紧皱,紧咬嘴唇,双手握拳环胸,像是在畏惧着什么,抗争着什么。

“洞中有育沛,育沛无瘕疾。”

清瘦老者轻吟一句,万丈空间内的万口泉池泛起濛濛水雾,泉水流速蓦然加快,潺潺水声,有如天籁。

琥珀池中顿时波光粼粼,少年如婴儿般蜷缩起身子,五脏六腑乃至骨髓,都浸染上了琥珀光泽,或明或暗的损伤均得以修复,就连寿元也在缓慢补足。

……

……

“吽!”

“唳!”

“锵锵喈喈!”

“吼!”

“嗷呜!”

牛吽马嘶,鹤唳凤鸣,狼嚎熊咆,虎啸龙吟,各式音浪铺天盖地,各式神通席卷八荒!

此处竟是一片混乱至极的洪荒战场。

战场中某个角落,一匹足踏烈焰,毛发如火的巨狼茫然抬起头来,目中既惊又疑。

梦里恍觉身是客,惊回洪荒孰为真!

恍惚中,他似已窥见最终的结局,苍穹裂,四极颓,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炎炎而不灭,水泱泱而不息!

导致那一切的,就是这场惊世之战!

可从始至终,他都未能发现敌人的真实样貌,只能看到一团团包裹在混沌之中、难以名状的模糊身影,仅是如此,就足以让他感到心神发颤,四肢战栗,何等可怕的敌人!

紧接着,画面一转,他从恍惚中再度回过神时,赫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条蠕虫,他不是其中任何一条蠕虫,而是所有蠕虫合起来构成了他,分而合,合而分,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蠕虫随后再次分裂,各自化成不同形态,一大通难以描述的道韵从各条蠕虫身上诞生,合而为一的状态崩溃了,他崩溃了……

再之后,意识懵懵懂懂,无法言说,无法思考,仿佛回归到了腹中胎儿的状态。

……

……

“我是谁?”

“我在哪?”

琥珀池中,少年抖动眉角,睁开了眼,双手扑腾游到池边。

池边叠放着一套干净衣物,和一个金黄色的储物袋。

“此物,好眼熟……这是…师父送给我的纳虚袋!我想起来了!”少年拿起储物袋,轻轻抚摸着,眼中迸出了光彩。

“可我怎会在此,我不是走火入魔了吗?”

他的眼中忽又闪过一丝疑惑。

麻利地穿上衣服,又仔细清点了纳虚袋里的物品,发现丝毫无缺之后,程风游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稚童般的声音。

“跟我来!”

一只身材纤小、通体晶莹、两腮各长着三根粉色肉角的龙鱼,从琥珀池边探出头来,朝他勾了勾手。

“这是……和当初在水晶神殿内看到的那尊无名神像一模一样!”程风游愣了愣,脸色愕然。

纤小龙鱼没再发话,四肢齐动,沿着泉池边垄,往外爬去,速度不慢。

程风游从震惊中回过神,没有再犹豫,也跟了上去。

“难道此处便是隧空之阵连通的隐秘之地?那只与无名神像一模一样的六角龙鱼,便是此地主人?而我如今身在屋檐下,最好不要违逆此间主人的安排,见机行事为妙……”程风游心中暗忖。

二者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才出现一个洞口,洞口内是一条狭长的水晶长廊,穿过长廊,乃是一间晶柱林立、高数十丈的大厅。

程风游目露奇光,频频看向两侧晶柱,数人合抱的晶柱之中并非空无一物,每一根晶柱内部都封存着数条额顶生有双角的龙鱼,与古书上描画的正统龙鱼别无二致,有的龙鱼身长过丈,有的龙鱼不到两尺,但每一条龙鱼都神态鲜活,在水晶微光的折射下,仿佛仍在游动生姿。

大厅尽头,一位眼眸晶莹、面容讨喜的清瘦老者,正在悠闲烹茶。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清瘦老者一面碾茶筛茶,一面远远招呼。

“晚辈程风游,拜见前辈!若是之前不请自来,冒犯了前辈,还望前辈恕罪!”程风游行至跟前,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老朽倪喜,小友能到此处,那自然是老朽请来的,小友不必担忧。来便是客,以茶会友,请坐。”清瘦老者侧身一让,指了指对面的水晶石墩,含笑说道。

“多谢前辈赐坐!”

程风游又行了一礼,才在清瘦老者对面坐下。

“水分三沸,茶分七汤,人生百味,尽付其中。小友可有兴趣,听老朽讲个故事?”

清瘦老者将两只黑釉茶盏摆在二人身前,轻晃茶罗,一一筛入茶末,调制成膏。

“晚辈洗耳恭听。”

程风游垂手端坐,面容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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