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市不能去!”
陈建南和顾文华异口同声的说到,然后彼此诧异的互相打量了一眼,两人默契的举动把正老神在在的宋大胆吓了一跳。
“建南,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能去?”顾文华以商量的口吻问道。
陈建南犹豫了片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眼前二人解释,自己拒绝的原因只是因为“前世”在纪录片里看到过一些内容。
于是他斟酌着换了个思路,缓缓说道:“师叔,我想的比较简单——咱们手头的钱毕竟有限,除非是被逼急了,否则去鸽子市无疑是伸头挨宰。”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再说回来,四九城聪明人多着呢,您二位信不信,肯定有人比咱们反应的早。”
顾文华点点头,显然是认可了他的说词:“还有一个原因,鸽子市不同于建国前的黑市,一直都在上面人眼里,去的勤了只会后患无穷。”说着还戳出个手指头向天上指了指。
见宋大胆不言语了,便转回头示意陈建南:“你说说你的想法,咱们也发扬一回民主精神,别怕,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嘛。”
刚就防备着被这么问的陈建南紧忙扑棱脑袋,今晚露的底儿够多的了,再说了这才几天,这年代很多东西自己都还不清楚。譬如嘴上说着鸽子市如何如何,其实他连地方在哪都不知道。
眼瞅着宋大胆的巴掌又要举起来,陈建南紧忙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来,顾文华这回没拦着,而是以一副大有深意的目光盯着陈建南。
陈建南都快哭了,紧忙道:“师父!师叔!我到今年过去才虚岁十九啊!”
宋大胆“嘿嘿”一乐:“那你小子刚刚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糊弄鬼呢!”
说罢自觉这么说好像连自己也骂了,紧忙“呸呸呸”了两声,又说道:“我现在身前儿就你这么一个徒弟,你顾师叔和我一样,膝下无人,你虽然只跟了我两年多,可也经受住了考验,心性不错、人品尚佳,我这么说你明白什么意思吧小子?”
陈建南继续装傻道:“师父,您考验过我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宋大胆顿时得意起来,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只靠凳子的后两条腿支撑着全部重量,翘着二郎腿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这一回呢,是头一年只让扫洒收拾,什么活儿重、什么活儿苦、什么活儿脏就干什么,结果来的学徒工十个里能跑掉八个,就你小子傻乎乎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知道埋怨。”
“这二回呢,是下班前故意丢了两块钱在地上,那几天负责打扫的学徒工里头,就你一个人傻不愣登的跑过来上交。”
“还有这三回是...”宋大胆多少带了点自鸣得意的滋味,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下说着。
直听得陈建南头皮发麻,别的不说,单就第一点,别说一年了,以他的性子一个礼拜就算不跑也得偷奸耍滑!不由得在心底对原身默默地表示感谢,替自己省去了多少麻烦事。
等宋大胆这一二三四五的说完,顾文华解释道:“其实学徒工没那么多麻烦事,现在是新社会没过去那么多讲究。你师父呢,单纯是害怕我俩晚景凄凉,又被你那跑掉的师兄伤过心...”
话音未落,刚还悠哉悠哉的宋大胆猛地把凳子往回一靠,冷声道:“老顾,别提那个丧良心的东西!真败酒兴!”
说完把坐凳楣子上的大刀用自己的衣裳一卷,径直回了东厢房,剩下陈建南和顾文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嘿!这个宋老黑!这么多年了,还是个驴脾气!”
顾文华也没有再提陈建南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想来不过又是一桩师徒父子间的恩怨情仇罢了。至于顾文华刚刚几乎挑明的“养徒防老”,陈建南其实并不抵触。
一来这半天接触下来,无论是宋大胆还是顾文华,都让陈建南讨厌不起来,反而有一种亲近感。
二来这种摆明车马的做法,说的即使再难堪点,也不过是一桩互惠互利的交易,陈建南并不害怕自己吃亏。至少和自己院子里“一大爷”易中海为了养老的所作所为相比,这种揣着真心换真心的行为,陈建南根本生不起抵触的情绪。
因此,当顾文华再一次提起陈建南有何具体的想法时,陈建南就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
“师叔,眼下不过是你我的推测而已,即使局面真恶化到您和我师父早年间经过见过的地步,且还有一段时间。”
顾文华示意陈建南把桌上空了的铝饭盒收拾走,自己则将酒盅酒坛子归置到一边,给自己和陈建南一人沏上一杯茶,呷一口呸一口的说着:“就盼着这茶叶沫儿,明年还能买得到。”
陈建南心里直嘀咕,打民国时起讨个“高寿百年”彩头的“高碎”文化,就是被你们这帮四九城的老家伙给捧起来的。
嘴里却不搭这个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总归还有些时日,来得及反应。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您在四九城这么多年,搞点不要票证的粮食难道还非得走鸽子市不成?”
见顾文华脸上没露出什么异样来,陈建南继续说道:“眼下要做的,无非两样儿,一是广开渠道,囤积粮食;二是小股分散,甭引人注意。”
说完,吹了吹杯面儿上的沫儿,浅浅的抿了一口:“其实我宁愿是自己想多了,咱脚底下这是哪儿呀?四九城!首善之地!即使真要大范围闹起来,就冲着这个地面儿,也到不了前朝那种地步。”
顾文华的神情却一点都没有放松下来,仿佛他才是那个知晓未来几年即将发生什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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