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头发那些戒指是力争上游的工具,班里的‘好学生’和‘坏学生’向来泾渭分明,好学生根本不可能和坏学生玩儿,她这个‘坏学生’却能和她们打成一片凭借的正是她的慷慨多金。班里凡有职务的上到班长下到组长她全有馈赠,班长学委之流给的更多更好,组长一类就稍稍下品,其中短头发与班长关系最近赠给班长的东西也最多。当然,第一名她也不啬赠送。
在我心里短头发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班里好嗓子和刘老师的侄子刺猬头谈恋爱让好嗓子妈妈发现了,好嗓子妈妈把好嗓子拽到走廊好一顿拳打脚踢,好嗓子哭着求饶也逃不过这顿毒打,刺猬头则吓得噤声不敢上前。
家长会里刘老师让倒数的几名和家长一起坐到教室,我也在其中。
二年级下半年那次的第八名是我唯一次进前十也是我最后一次好成绩,从三年级开始我就躺在倒数里没挪过窝,被叫家长是常事。
一旁好嗓子妈妈看着我满脸鄙夷地啧啧两声:“这孩子们学习赖的!”
我白她一眼心想不愧和好嗓子是母女,都一样贱。
走到坡下正逢邻居男孩和他妈妈推着自行车往下走,我问他们去哪儿,男孩惊讶地说:“我们要搬家了,马上世界末日了你们还不快逃?”
“世界末日?”我听得一头雾水。
男孩又说:“你不知道?二零一二年世界末日!快跟你妈妈赶紧逃吧!”
我乍听有些慌乱转念一想这天地四方哪处不是世界,能逃到哪呢?
冬天下水道的水来不及漏掉就冻成了冰山,往上倒一桶水还腾腾的直冒气。
黄色的屎尿一层层高高堆叠起来形成半透明的黄色冰柱,冰柱里面是不透明的黄色稠浆,整体像一只巨大的琥珀。
姐姐坐在床上用指甲扣着墙上的白漆,先是轻轻扣接着越来越使劲,扣掉了脏旧的表面抠出了里面干净的白。
我马上制止她:“哎,别扣呀!”
姐姐猛的愣住又如同大梦方醒般放下手:“对不起妹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扣它,可能我就是想你们马上要住进新房子了,还是楼房,新房子的墙肯定特别白特别干净平整,我想提前感受一下住在那里的感觉……我不是故意要扣它的。”
她怯怯的低着头我却张着嘴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空自懊悔。
盖在旧部队院的拆迁房基本装修好了,我还没想过住进去之类的事,可能她那个阴暗老旧的出租屋实在太不像一个家了。
泪珠一颗颗滚落到剪子上,姐姐用剪子锋利的牙齿将每一张相片上的男人撕碎。
小屋里满床散着空出一个黑洞的相片,看着那些本来完整的相片都被剪子无情的铰碎我想出言劝止,可看到姐姐脸上滚落的泪又一声不敢言语。
那张照片上姐姐穿着带白色夹克的黑裙子,头上梳着两根长长的马尾,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爸爸,背景是公园,后面有花灯,她牵着爸爸的的那只手上还握着一根鲜艳的糖葫芦。
照片上她还是笑得那么开心,可现在她右手上只剩了糖葫芦和身旁那个空落落的黑洞。
放学时跟在队伍后面的曹老师问:“你们衣服谁给洗呢?”。
看着曹老师复杂的眼神我和姐姐对视一眼,姐姐说:“自己洗。”才
不是,应该说我从来不洗衣服。
曹老师对刘老师说:“管他学习咋样生活上人家是锻炼出来了。”
刘老师扬扬她的翘下巴不置可否。
上了坡经过李姥姥家时李姥姥叫住我们:“你妈去BJ多会儿回来呢?”
我回头说不知道然后奇怪的注视着她一直在我们身上打量的目光。我也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棉衣上的白线都成了黑线,袖口和腰侧黑得发亮,看了看姐姐她身上也是这样。我和姐姐对视一眼都笑了。
妈妈春天一回来就跟我们说:“我一回来你李姥姥就跟我说‘你那俩孩子一看就没人管,棉袄估计一冬天也没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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