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艺术,是一件极其复杂的学问,除了个人勇武和奇谋妙计以外,最关键的,就是合理的指挥。

比如说放箭这种事情,自己这边的弓弩射程多少,是仰抛还是平射,又或者自由射击,都是有讲究的。

不懂行的人指挥,恐怕敌人还没有进入射程,就会浪费射手的体力和箭矢,让困守城市短缺的物资雪上加霜。

当然,最大的顾虑还是责任,自己或许能借助荧惑的力量,起到一定的作用,但他自己本身并不是大武宗,手臂上的血线就是一道催命符。

沉迷于力量者,必将在力量中沉沦。

唐由看着犹犹豫豫的孟欢,心下也是明白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可现实就是如此,对面有一位武宗!

在凡人的战场上,高阶的战力就像是一把尖刀,能轻易撕碎他们的防线,奠定胜负的关键。

“壮士,您杀了齐国的天骄,如今又杀了乾国镇东将军之子,往前的齐国与您不共戴天,往后乾国恐怕也会对您全境通缉。”

“我想您也不愿意身为堂堂大武宗,过上举世皆敌,整日在惶惶中被其他大武宗,乃至于武王、武圣围追堵截的日子吧!”

孟欢神情一凝,眼中泛出凶光,冰冷的问道:“你在威胁我?”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固,唐由急忙摆手:“您有恩于我们,我们只会报答您,怎么会威胁您呢?老夫死前愿以半生清明为您作保,举荐您为东宁城县尉,主管城防参守,并让我儿唐柿认下弑杀守将吴昊的罪名,从此浪迹天涯,绝不会让您的声誉,蒙受一点损失。”

官位?孟欢并不在乎,要真是冲着升官发财,跟着吴昊回大乾的国都,肯定比留在这里更有前途。

孟欢一脸惊奇的看着扶着自己父亲的唐柿,这是一个异常冷静的孩子,演戏的时候能对自己父亲的惨状视若无睹,完美掩盖住杀意,此刻听到自己父亲要让自己浪迹天涯,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他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看似无情无义,孟欢却能敏锐的看到,他抓握着自己父亲双手时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有泛白的指甲。

“老先生,您觉得这值得吗?”

唐由惨然一笑,看向儿子的眼神中有些愧疚:“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老夫三十年穷经皓首,习得功名,一生苦活五十有六,才成了这一城之长。”

“孟稷圣人有言:在其位,谋其政,唐由不过尽职本分罢了,只是苦了这个孩子,从小为人木讷,不善言辞,如今还要为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背负这些罪责!”

“唉!”

孟欢苦笑,本来他就没想过扔下这些人独自逃离,只是在犹豫有没有什么两全之法。

对方这哪里是威胁,这简直就是在用他的善良来捆绑这座丁零之城的安危,可偏偏孟欢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

你若是威胁他,孟某人有时候宁可掀桌子鱼死网破,也要抗争到底。可你若是一直对他好,明知道前方有坑,他也会做好准备跳下去奉陪到底。

投我以刀剑者,有仇必报。

投我以桃者,必报以琼瑶。

就像是曹丞相对关二爷,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又是加官进爵,又是赠战甲宝马。

人世间最难过的,无外乎人情世故和面子这两者。二爷都能在华容道放走曹操,又何况其他人?

唐由眼中的生机正在逐渐消散,可他依然死死的盯着孟欢。

“唉,我本来就没想过要走,何至于此?”

“对于这种畜牲,杀了也就杀了,顾及那么多作甚?如果大乾连这点道理都不讲,咱们在前面拼死拼活,他们还要怪我们守住了城池,这样的君主不理也罢!”

唐由瞪大了双眼,瞳孔的光彩正在消散,嘴上仍然呢喃着:“君臣之道,天地君亲师,怎能不理?这不是……欺君吗?”

“欺君?特酿的,君视我如手足,则我视君如腹心;君视我如草芥,劳资就看他如土狗!”

看着眼前狂徒肆意妄言的样子,唐柿心中不由得一热,很想站起身来附和着这位大武宗的发言。

少年侠气,总是慕强,崇拜不拘一格的强者。

只是自己父亲已入弥留之际,他急忙低头,想要听清楚父亲的声音。

“呵呵,东宁城…多艰……”

“才杀了豺狼……又来……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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