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陌生人

犹如破壳而出的雏鸟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苏婕逐渐恢复了意识，远去的灵魂像是被一点一点重新填入了肉体，眼睛也慢慢睁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颇有些刺眼，四周都是灰色的墙壁，显然此刻她正身处于某个房间当中，且躺在一张床上，她想看得更清楚些，却无法控制身体，别说转动头部，这会儿她似乎连温度都无法感觉。“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苏婕从身边传来，随后某个身着白大褂的人分开了她的眼皮，并用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苏婕本能的想躲避，尽管此刻的她哪怕想动一根手指都是不可能。“人没事，记得给她喝水，吃点东西，之后可有得忙。”白大褂小声说了一句，旁边的另一名男子低声说道：“你忙你的吧，这边我来处理，终于是出大事了。”白大褂点了点头，开门离开，这两句话苏婕听得真真切切，那些人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并且从他们的语气来判断，苏婕的出现似乎是一个巨大大麻烦。

“我……在……在……”强烈的不安感让人难以平静，苏婕挣扎着试图发出声音，这一回她成功了，尽管只是几个字，但身体并非完全不受控了。“女同志，你能说话啦？”一旁的男人兴奋的喊了出来，苏婕转头看向对方，那人个头不高，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着朴素的中山装，相貌朴实，一脸的激动，苏婕本打算再说些什么，对方却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拿着一个水壶小心翼翼的给她喂水，苏婕缓慢的吞咽着，猛然间又将水全部吐了出来，喷了对方一身，男子不急不恼，将苏婕轻轻放回床上，再站到一旁擦了擦身上的水渍，接着说道：“女同志，你好好休息，我们……啊，你很安全，不会有事的。”男子脸上尽是歉意，神情中带着惶恐与焦虑，苏婕深吸一口，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用尽全力问道：“你们……是……我在……哪儿？”说完后，苏婕掀开被子打算翻身下床，但脚一沾地立马扑倒在了地上，男子赶紧上前将她扶起重新坐在床上，口中不断的念着：“女同志，你别心急，这里……这里没人会伤害你，我们会负责你的安全。”“啥？”苏婕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对方的话让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贴别是“女同志”这个称呼，有种深深的割裂感。男子见她一脸的疑惑，赶紧接着说：“你先别动，我通知同事送点吃的来，你应该很饿了。”男子松开苏婕，快步走到门口拿起了墙上的电话，说道：“把准备好的食物送过来吧，记住，不要声张。”男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凝重，语气严肃，像是在下达不可抗拒的命令，等他转头回来的时候，脸上又尽显不安，仿佛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等待着老师和家长的训斥。“这到底是哪里？！”苏婕又试着站在了地上，这回没有再摔倒，质问对方的同时，她顺手摸了摸全身的口袋，手机，车钥匙都在，钱包却放在车上没有随着带着，而身份证银行卡这些东西也都在钱包里放着。

男子面露难色，搓着手欲言又止，眼睛根本不敢看向苏婕，仿佛是偷东西被人抓了个正着，苏婕见对方不回答，往前迈了一步，再次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回到这里来？！”苏婕很是着急，迫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对方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僵持之际，房门被人打开，一个身着绿色军装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手中还端着一个饭盒——那种古老的铁饭盒。男子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让人肃然起敬，苏婕好奇的多看了一眼，对方却没有理会她，径直对身旁的男子说道：“秦主任，您要的饭我带来了，其他人不知道。”秦主任接过饭盒，点了点头，说道：“李排长你忙去吧，这边都由我来处理。”李排长轻轻点了点头，迅速离开了房间，从头到尾没有看苏婕一眼。

“先吃点东西吧。”秦主任将饭盒放在了床头柜上，苏婕瞥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拿，轻轻擦了下嘴唇，问道：“你们这是在拍戏？”秦主任坐在凳子上没有说话，双手撑着额头，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脸，苏婕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反应，接着又问：“如果你不想回答那就算了，既然你们没有恶意，那我自己离开总可以吧？”身处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对于女生而言终究不是什么好的状况，离开是上上策。“没法离开。”秦主任抬起头望着苏婕，他的面色惨淡，神情中带着苦痛，像是得了一场大病。苏婕见他如此模样，更加疑惑，大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走？难不成你们是打算绑架？！”“不不不……绝不是绑架！”秦主任连连挥手否认，又用几近哀求的口吻说道：“女同志，你只需待在这里就好，等我们处理好了，时机一到我们就送你回去。”“什么处理好了？！等什么时机？你们这是非法拘禁！”苏婕大吼起来，双拳紧握，秦主任站起身面露难色，正要开口，墙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喂？我是，好，我马上来！”秦主任接起电话简单说了两句，挂断后顷刻间整个人如临大敌，随即他便冲出了房间，并从外面将门锁上。

眼见他就这样离开，苏婕脑中一片混乱，从钢铁厂到现在的种种经历都带着极其强烈的不真实，让人身处于极端的陌生感之中，甚至无法确认自己的状况，这一刻苏婕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害怕，静坐了几秒后身体突然一个激灵——手机还在身上。苏婕欣喜的掏出手机，可瞬间情绪又跌落到了低谷，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任何的信号，手机就是一块转头。“呼……”这下苏婕有些心慌了，她无法确认自己究竟在经历什么，究竟身在何处，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又想做些什么，看上去没有恶意却为何要限制自己的自由，而那些话又代表着什么意思。巨大的信息量让苏婕坐立难安，浑身燥热，这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诡异，太过突然，根本没给她留下思考和整理的空间，所有的东西都太过不真实，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梦魇，又像是一场恶作剧般的真人秀，她想大喊大叫，可大脑却告诉她必须保持理智，自己此时还身处困境。

“电话！”焦头烂额之际苏婕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电话上，如果真如秦主任所说电话可以使用，那自己或许就能向外界求救。苏婕拿起听筒，按下了母亲的电话号码，可那一头毫无反应，之后又接连试了父亲，妹妹以及一众好友的电话，都是同样的结局，如此情形苏婕顿感呼吸不畅，晕头转向，几乎就要摔倒，绝望和无助犹如一个铁链将她死死捆住，意志力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呼……呼……”苏婕用力呼吸，拼命让自己冷静，几秒后她颤抖着手按下了“110”，静静等待命运的审判，余光中她瞥见了一旁的挂历，上面的时间竟然是1980年5月4日，疑惑之时，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这里是云山县派出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