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忧,区区魂识灵纹耳,失之复炼可也。”
陆川方惊,旁立小鹫亟言之。
“汝勿贻吾害!”
陆川啮齿誓言。
“非念汝前次援手之情,招爷岂屑援手!?”
“元纹于魂师,神器也,若能获之,吾保汝他日必为天地间显赫之强者!”
小鹫睥睨言之,微哂。
二人语间,灵纹漩涡渐散魂力,如缕光线,照壁上拓纹。
魂识之光所及,壁上拓纹亦反射光芒,此光映空,隐约成图。
“此乃大阳帝国之舆图耶!?”
陆川望图,稍感讶异。
语落瞬息,其目凝图一隅,鲜红之点,赫然在目。
“此乃元纹所藏之地标识。”
小鹫淡言,继而咧嘴笑曰:
“真不知尔小子何来鸿运,此舆图若风声外泄,大阳帝国之魂师,无不失心狂追矣。”
陆川微颔首,目凝视此魂识舆图,其上朱点一点落于大阳帝国疆域之内,而另一朱点所标之地,颇显陌生,料应非大阳帝国所属矣。
俄而,魂识舆图瞬化光缕,没入灵纹漩涡之中,那漩涡蠕动片晌,复归魂识灵纹之态,遁入陆川脑海深处。
随灵纹之返,陆川心海似添异物,盖因舆图之故也。
“区区大阳帝国,竟有人能悉两枚元纹隐所,真乃令人难以置信。”
小鹫亦渐回神,观其情状,对此图亦感震撼。
盖世间元纹唯八,而今于这残破魂师玲珑塔中,竟能得两元纹之秘,实为奇事。
“既知元纹所在,前辈何不亲往取之?”
“元纹于魂师,吸引力巨甚,岂非理所当然?”
陆川心中疑惑,出言问道。
“吾安得知?且元纹岂是唾手可得之物?此等天地神珍,非常人所能驾驭。”
小鹫白眼一翻,继而言曰:
“或彼有奇异探查之能也。”
于斯不负责之揣测,陆川亦微觉无奈。
虽目下获知所谓元纹之所在,然其实未有即刻启程寻觅之意。
盖自知之明甚也,以今日之力,即便邂逅彼所云元纹,恐唯有旁观耳。
彼岂信此类神物,会蓦然青眼于凡常之己?
“今可至矣?”
陆川手一摊,向小鹫言道。
“非矣,君之实力,非寻元纹之时,待稍有所成,再去不迟。”
小鹫言辞间毫无顾忌,是否会挫伤陆川,爪挥之际,其身渐散,化为一抹华光,遁入陆川掌中血肉掩映之玉菩提。
陆川摇头苦笑,于朱城之中,吾名略有所闻,未料于小鹫之前,却屡遭挫折。
“时至矣,当去。”
仰首复视两侧壁,陆川莫名感墙面拓印之元纹,似淡薄许多,昔日神韵,恍若消逝。
此变故,陆川沉吟片刻,隐约揣度,或许因魂识舆图归于己手之故。
自此而后,他人即便重临此地,恐亦难再得舆图矣。
念及斯处,陆川亦微露笑意,旋即转身,径直步下,其影渐消于第九层之中。
方其身影隐没之际,彼壁嵌元纹者,忽尔无端裂作数片,碎片簌簌而落。
不过须臾之间,双拓纹遂湮灭无痕矣。
陆川自魂师珍珑塔中步出,所见皆是一列如木桩般凝固之身影,继而,诸人目光以惊悚之速锁定其身,状若遇魅,骇然非常。
“磊大师,诸位安好?”
面对此等异样注视,陆川不由干笑一声,近前问道。
“君已至第九层耶?”
磊大师目不转睛,声音微颤。
盖因魂师珍珑塔第九层,彼亦难以涉足,然先前众人确曾目睹陆川之光点,在彼处停留片刻。
“吾仅试能否入第九层。”
陆川观磊大师之色,心惊肉跳,恐行迹败露,遂谨言细询。
“君之言!?”
磊大师及其侧数位实力达三纹之中年魂师,闻陆川之认,皆倒吸冷气,目中震撼难掩。
第九层久矣无人能入,未料陆川竟破关闯入。
“幸赤苍城之辈遁速,否则惊愕之下,或血吐当场。”
一中年魂师苦笑,余者深以为然,点头赞同。
众人皆未曾料,陆川竟能成功踏入心中颇为神秘之魂师珍珑塔第九层也。
陆川干笑二声,心下了然,若论实学,彼或仅与韩耿比肩耳。
非魂识灵纹特异之故,此佳绩断难取也。
诚然,虽则如斯,亦足证陆川之魂识天赋,确乎惊人矣。
虽说摒弃魂识灵纹之奇,昔日或与韩耿相去无几,然需知韩耿者,赤苍城青年魂师之翘楚也,且苦练魂力时日远超陆川。
陆川能后起而居上,此等魂识天赋,真乃妖孽之资。
“今日之功,多谢阁下。”
紫琪见陆川笑声,亦步至其侧,轻语道。
伊人面庞,寒霜已褪,此次魂师珍珑塔能留朱城,陆川之劳,厥功至伟。
虽性情清冷,却非妄自尊大之人,自是不会再以冷颜待之。
陆川见冰美人忽转柔婉,反觉局促,笑道:
“受人信托,自当竭诚以赴。”
“君今应已晋升三纹魂师矣?”
磊大师抚须笑言。
自陆川入塔,众人殆未出门,全神贯注于此。
陆川晋阶之时所引之变,自然难逃诸人感应。
陆川于此亦未多掩,当下笑而颔首,此景又惹旁人苦笑暗叹,彼等修炼十数春秋方至斯境,陆川却以不及两年之期急起直追,其速令人惊叹不已。
“赤苍城人已去,韩耿留言云,再逢君时,必胜汝一筹。”
陆川一笑置之,于韩耿非恶感可言,反有相惜之意,日后重逢,或可试为挚友。
塔战事既顺遂落幕,陆川留此无多必要,加之离家将月,归心似箭,故与磊大师诸人语罢,即行告辞。
出魂师协会,陆川径直奔回陆府,入门未久,眉宇不由微蹙,今日陆府较之往昔,似乎清冷许多。
“兄长!”
陆川正自蹙眉间,前方忽传熟悉清脆之声,抬首视之,见青衣少女碎步奔来,面庞上顿时漾开柔和笑容:
“清琳。”
“兄长终归矣。”
清琳小跑至陆川前,明澈双眸满溢喜悦,阳儿亦伴其侧,兴奋低吼。
清琳声落,庄中忽现人影攒动,异哉!
观其多为陆氏幼辈。
于人群之前,陆川识得久未谋面之陆姗、陆力等人矣。
“陆姗姊,何事?祖翁等安在?”
陆川望向陆姗,眉心微蹙,问之。
“有变故生,祖翁皆外出矣。”
陆姗答之,语带踟蹰。
“此为何故?”
陆川闻此,心下稍沉。
彼早觉氛围有异,遂追问之。
“吾陆家自血木庄运回之两批阳玄石,遭人劫掠,且父与大伯亦受创。”
一旁清琳低声言之,语毕,小拳紧握,怒意显而易见。
“父受伤耶?”
陆川闻言,眸中刹时杀气腾起,缓声道:
“可查明是何人所为?”
“吾曾闻祖翁言,或是朱城魑刃门所为。”
陆姗道。
“魑刃门?其门主可是圭岩?”
陆川眉头轻锁,魑刃门之名,彼有所耳闻。
虽未能与千交会等朱城三大巨擘比肩,然实力亦不容小觑。
至要者,乃其门主圭岩,在朱城名声赫赫,虽未至玄丹境大圆满,然于小圆满之中,堪称魁首。
即便黄佟之名,较之亦稍逊一筹。
“陆氏与其辈,应无仇隙欤?”
“确乎与魑刃门无冤无仇,然则近闻魑刃门与赤血帮结盟矣。”
陆姗苦笑而对。
“赤血帮!”
陆川闻此名,面色亦转沉,心知肚明陆氏近日行止低敛,何以复招魑刃门之祸?
原是赤血帮暗中播弄是非也!
“吾等并无实据指证为魑刃门所为,其行事不留痕迹。”
“迩来,陆氏与魑刃门时有摩擦,彼等坚称非己所为,诸多势力冷眼旁观。”
“自陆氏阳玄石矿之事泄露,引来多怀不轨之徒觊觎。”
“世态炎凉,混沌不堪,彼等皆欲俟陆氏倾颓,而后趁火打劫耳。”
“昨日,赤血帮传来言辞,言能调和其间关系。”
“事端皆由彼起,今又充好人,真当吾等愚不可及耶?”
陆姗忿言,显是对赤血帮之卑鄙手段愤慨不已。
陆川微颔首,眸光深处寒意涌动,虽前次诛黄佟,犹未能使陆氏于朱城安根立命。
当然,此中关键,盖因赤血帮之故,彼若厌陆氏,他势力亦不敢与陆氏过分亲近也。
终究而言,两者间之实力差距,实乃悬殊甚巨。
玄丹境大圆满之威势,委实非同小可也。
“今日,祖父携陆氏人马往城中广场交涉,所幸千交会之人亦同往矣。”
“千交会之人亦同行耶?”
陆川闻之,心稍宽。
虽魑刃门有赤血帮为后盾,未必惧千交会,然至少有所忌惮,不敢公然以力凌人也。
“吾陆氏于朱城之名望,犹未足矣。”
陆川抿唇,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笑意。
“尔等皆留家中,勿得出游,阳儿,居家中,其余事宜,吾自当之。”
陆川从容言罢,蓦然转身。
彼已被赤血帮诸般手段扰心,若暂不能除赤血帮,何不先断其羽翼?
欲使人知,欲为赤血帮攻陆氏之矢,则必一一折之!
对此等豺狼之辈,唯有施以令其胆寒之策,方能获其敬畏!
陆姗等望其背影,欲言又止,终顺服颔首。
陆川今在陆氏声望,几可比肩陆战,其言,遑论吾等小辈,即陆天、陆肯之属,亦不敢轻易忽视。
今之阳儿,已可与小玄丹境强者比肩,陆府有其守护,陆川自可安心辞行。
出陆府大门,陆川辨明方向,疾步向城中行去,双眸之中,寒光闪烁,杀意凛然。
“魑刃圭岩,吾陆府非尔等所能轻觑之软弱,伤吾父者,必令尔等早日魂散虚无!”
朱城中之广场,于朱城内颇负声名。
朱城之内,势力纷纭,争斗之事屡见不鲜。
时有激烈冲突,校场亦难以容纳其怒,遂此广场,变成双方角力之首选地也。
平日里,即便是城主府之卫士,亦罕至其间,盖因斯地龙蛇混杂,形势复杂故耳。
而今,城中广场汇聚朱城各方豪强,人头攒动,蔚为壮观。
较之昊阳小镇,朱城机缘虽多,欲分一勺羹,绝非易事。
陆氏家族欲在此立基,自需展现过人实力,尤其于不知不觉间,已引诸多侧目,此刻更需实力彰显!
经此番大肆扩张,陆氏实力颇有跃进,背后倚仗阳玄石矿之利,财雄势大,广纳贤才不遗余力。否则,以昔年之根基,断不敢轻撄魑刃门之锋。
广场中央,众势力环伺之地,今聚集数路人马,赤血帮、魑刃门、千交会及本次事件焦点之陆家,皆已列席。
赤血帮之魁,犹是冀巅昂首前驱,其躯干魁伟,周身荡漾凛冽之气,使朱城内屈指可数之玄丹境大圆满强者,未敢稍存轻视之心。
赤血帮侧近,黑衣人众汇聚,阵前列者,乃一袭黑衣之精瘦男,目陷神邃,观之阴翳逼人,薄唇间隐露冷峭刻薄之意。
此人非他,正是魑刃门之宗主,有朱城玄丹境小圆满第一人之称的魑刃圭岩!
“诸君,朱城非独属一人之地,有力者皆可于此获取应得之物,然则必以遵此间规则为前提。”
冀巅含笑环视,率先发语。
言犹在耳,苏万贯淡然驳曰:
“冀巅,贵帮所破之规,亦不在少,此言出自阁下,诚令人哂笑。”
“今日吾等来此,非为聆听规矩之谈,乃因魑刃门夺陆氏所运阳玄石之事。”
“千交会与陆氏,颇有盟谊,若魑刃门无合理交代,吾千交会恐难善罢甘休!”
“苏会长,魑刃门亦赤血帮之盟也。”
冀巅笑言,随意而道:
“子之言既明若此,今日吾亦当众言之,倘千交会欲对魑刃门有何举动,吾赤血帮,岂能坐视哉!”
言罢,场中气氛因二位朱城巨擘之言而瞬时紧绷,剑拔弩张。
众人相顾愕然,原以为必有虚与委蛇之礼,未料事态遽尔直转,颇有撕破面纱之兆。
“陆府非任人揉搓之辈,暗夺吾陆府阳玄石,复伤吾家丁口,此仇不报,他日陆府何颜立于朱城乎!”
气氛凝重之时,陆战沉声而言,其智胜一筹,知赤血帮势大,故仅针对魑刃门以发难。
“陆老丈,食可随心,言不可妄出,吾魑刃门何时染指陆府之阳玄石耶?”
圭岩,魑刃门主也,面对陆战之诘问,冷笑道。
观其状,显欲狡辩。
陆府虽明知行恶者谁,然实无确凿证据在手。
即便有证,世事往往强者为尊,魑刃门敢如此跋扈,无非欺陆府无力反抗耳!
“陆府之主,此事或许存有舛误,陆府与魑刃门近时交锋,双方俱已付出代价,若长此纷争,殊为不智。”
“万一城主府震怒,后果堪忧。”
冀巅笑言之。
陆战、陆天等面色阴郁,周遭揶揄目光,颇感刺心。
陆府于朱城根基浅薄,难比赤血帮、魑刃门等宿旧势力。
“吾陆府尚有血性残存,纵使代价再巨,颜面亦必索回!”
陆战深吸一口气,苍老之声透出坚定无比。
昊阳镇之低调隐忍,于此地无益。
群狼环伺之间,唯有展现更甚之狠厉,否则今日之事,必将连连不绝!
闻陆战之言,冀巅眼神微沉,显然未料其敢公然反驳。
“老朽,莫非真当吾魑刃门畏汝陆府?若非本帮主冀巅劝阻,陆府恐早已被逐回昊阳镇矣。”
“赠汝一言,顺势而为者方为俊杰!”
圭岩冷笑道。
“圭岩,尔愈发狂悖矣!”
苏万贯目露寒光,蓦然阔步而出,隔空一拳向圭岩轰去,随之凌厉劲风裂空,电闪疾驰,直扑圭岩而去。
彼道凌厉之风,并未如愿击中圭岩,盖因苏万贯方欲出手,早有备之冀巅即行两步,袖袍挥舞间,力接此劲风,其身稳固如初。
“苏会长,今日邀诸君共聚,旨在议和解此纷,汝遽然动武,非善策也。”
冀巅语淡然。
“冀巅,此谓之以势压人,非和平解决也!”
苏万贯侧,殷莉冷言斥之。
冀巅笑而目转陆家众人,曰:
“吾有一良策,或此事确乃魑刃门之过,吾可令其公开向陆府致歉。”
闻此言,陆战非但未松气,反添戒备。
其不信冀巅真意助之。
“吾意如下,日后陆府所采阳玄石,可直接雇魑刃门护送,届时仅需分其微利,吾信如此,则魑刃门必能与陆府和睦合作。”
“朱城周边百里之内,吾敢保证,无人敢犯陆府货车!意下如何?”
“过分欺人矣!”
闻冀巅所谓良策,陆战等面色铁青,性情暴烈之陆熔,目中怒色如血涌,此无耻之徒,区区数语便欲瓜分陆府阳玄石矿!
“冀巅之策,诚为周全矣!”
殷莉亦步而出,冷言讥诮,观其情状,赤血帮于陆氏阳玄石矿脉亦动心焉,此事之肇始,殆出冀巅手笔也。
“冀巅美意,陆氏心领。”
陆战强忍胸中怒焰,沉声应道。
“善哉,既然诸君不纳吾情,此事便由陆氏与魑刃门自理可也。”
“然则事先言明,此事他人勿轻涉其间,否则,赤血帮必不能坐视,即便最终与千交会反目成仇,亦属无奈之举耳。”
众人反应,冀巅似早有预料,淡笑而言。
苏万贯目微瞑,总而言之,冀巅欲借此机迫使千交会就范。
虽陆氏近来实力见涨,然与魑刃门之间,差距犹存。
至要者,魑刃门有圭岩此等强者在侧,虽对其人无好感,然不得不承认,圭岩之能,确为朱城玄丹境小圆满中首屈一指,即便是黄佟,亦难以望其项背。
故,若千交会不置身事外,陆氏与魑刃门相争,恐将付出重大代价矣。
而冀巅之属,显然亦洞悉此理,故竭力遏制千交会,观其作为,为此计画,筹谋时日想来匪浅矣。
毕竟,纵使千交会能为陆氏而动,然赤血帮一旦介手,牵制其行,陆府仍将独对魑刃门。
届时,或有渔人得利之徒乘隙而入,反令陆府困境更甚,雪上加霜也。
环视场中,忽尔静谧,广场周遭群雄,皆暗暗摇首。
陆府今日,终食忤逆赤血帮之果,欲解此厄,恐非重金所能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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