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考验
周有龙被那几个人连推带搡,弄到了一间木头房里,绑在柱子上。解了头布后,他首先感觉到了一种肃杀的气氛。一盏油灯若明若暗,照着三、四个晃来晃去的人影。他们各提着一把大刀,刀片上寒光闪闪。屋子中间,摆着一条血迹班斑的板凳。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吊绳、皮鞭、镣铐等自制的刑具,几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逼视着他,恨不得将他撕碎、嚼烂、咽掉……
不大一会儿,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见从门外走进几个人来,领头的是一个虎背熊腰、面目凶恶的黑汉子。他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独眼男人,还有一个瘸着一条腿的人。
这几个人分别是:黑豹、雪里红、独眼龙和瘸了。
周有龙一看来势,就明白,这黑大汉肯定是黑豹无疑。他想,你黑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这吗,也没有生着三头六臂,我就不相信你还有透视人心的特异功能?
黑豹也紧盯着跟前这个被绑在柱子上的衣衫褴楼的人。他看出,这个人与以往来投奔的那些犯人的穿着打扮没有什么两样,所不同的是,以前那些逃出来的犯人都是由自已人领进来的,并没有哪一个能横穿过这片沼泽,而眼前这个逃犯打扮的人却独自闯了过来。他究竟是什么来路?此时到这里来说明什么?现在外面来了许多带炮的雷子,随时准备着进来占领这片金场。莫非他真是带炮雷子派来的老便不成?
看了一会,黑豹忽然吼了一句:“嘛页子?蒙爷的眼。”
这是一句很普通的流氓黑话。周有龙翻了一下眼睛,声音闷闷地答道:“黑秃。”
“卖什么关子?”
“周有龙,人称老闷。”
“大山小山?”
“大山。”
“占嘛山头?”
“木池子里干活。”
黑豹问到这里,停了一下,把那两只狼似地眼睛转了一下,又问道:“为嘛打破碗?”
“靶子。”
“哈哈哈哈哈!”黑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对过眼子啦?”
“对过。”
“大眼小眼?”
“大眼小眼都对过。”
黑豹听了,又一阵放声大笑,边笑边给了周有龙一拳:“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说毕,又笑了起来。
周有龙看着黑豹已经被自已瞎编的这一套假话逗得大笑不止,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跟着“嘿嘿”地傻笑起来。
黑豹笑毕,马上变了脸色,眼露凶光地吼道:“笑个×!你这狗便衣!”说着,一脚踏上周有龙面前的板凳,眼睛直逼着周有龙:“想骗你黑爷爷,没那么容易!”
周有龙看着他,没有答话。他脑子里迅速转动起来,难
道是我说漏了什么吗?是不是有些黑话给记混了,遗忘了呢?不!不可能!这些黑话在出发前的几天里是反复同老庄头核对、证实过的,而且自己已经把它牢记在心了。不,不会有错,且看你黑豹还有何动作?”
只见黑豹两眼紧盯着他:“那么,你说,笑面虎可好?”
笑面虎?周有龙马上绷紧了神经,脑子急速转动起来,笑面虎是谁?他一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呀。不,慢慢想,不要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法蒙住黑豹,不让他对我一时答不上来产生怀疑。就慢吞吞地说:“你问他呀,唉!”接着就装出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你啰嗦个啥?我问你笑面虎好不好?笑面虎你知道不知道?”黑豹急不可待地吼道。
笑面虎?对,我好像在机关的一份材料里见到过这个名字。是这样,没错。好像说的是驻守在诺木洪农场的武警中队制止了一起罪犯集体越狱事件,里面就提到了这个策划越狱的首要分子,因为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
想到这里,他慢悠悠地说:“笑面虎呀,那一次带着大伙跑时,让人家给毙了,死得好惨哪!怎么,你设听说吗?”
黑豹当然听说了,并且为失去此人还叹息了半天呢,他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这个自称是从诺木洪劳改农场跑出来的犯人是真是假。见周有龙不仅答上来了,而且还反问起自己,就一脚踢翻了板凳,刷地一把扯开衣服,从腰里拔出短刀,顶在周有龙的胸前:“你他妈的在蒙老子,你是那些带炮的雷子派来的老便!”
“娘的!”周有龙骂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打定主意再不说话。
黑豹见周有龙不答话,用刀子一下一下挑开了周有龙的衣服扣子,把刀尖顶在周有龙裸露的胸脯上。
“说!是不是?”
周有龙一挺胸脯:“带炮的雷子,娘的!”
“哼哼!不说是吧,老子有办法让你开口!”说着,他就用刀尖在周有龙的胸脯上慢慢划起来。他划着,只见血慢慢涌了出来。他看见周有龙咬紧牙关挺立着,就不住声地冷笑起来。
这一刻,周有龙感到自己在经受着一场最严酷、最无法忍受的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此时的他,全身的肌肉不住地痉挛,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看着不住狞笑的黑豹,大吼了一声:“黑豹,你不要欺人太甚!要杀要刮你痛快点!”
“好吧。”黑豹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就真的挥起刀子准备向周有龙胸部刺去。
这时候,只听站在黑豹身后的雪里红说了一声:“慢着。”
就走过来,从黑豹的手里拿过刀子,在手里拋起来,又接住,看了看刀刃上的血迹,然后才说:“既然来了,先弄个水落石出再动手不迟。”
黑豹气得在屋子里兜开了圈子,他无可奈何地叫道:“可这家伙来路不明,软硬不吃,留他何用?说不定还会坏了弟兄们的大事!”
周有龙忍着剧痛,忿忿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以为,江湖上传说的黑豹是他妈一条好汉,原来你他妈的是这么个熊包。让一个手无寸铁的黑秃就吓破了胆。也怪我有眼无珠,让麻眼子介绍我来投奔你。”说毕,显得有些悲怆地仰天长叹:“麻眼老兄,你害得我好苦哇!”
“你说谁?”黑豹突然停住脚步,问道:“麻眼子?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周有龙见自己的这一招见效了,反倒扬起头,看也不看黑豹,说:“连他那条小命还是我给他拣来的呢!”
“有何凭证?”黑豹紧追一句。
“当然有。”周有龙不动声色地说。
“拿来我看。”黑豹将一只手摊在他的面前。
周有龙动了动被捆死的胳膊,说:“就让我这样拿吗?”
黑豹一挥手:“解开!”
刚才那几个手持大刀的汉子立即上前解开了捆在周有龙身上的绳子。周有龙活动了两下手臂,从衣襟里面掏出了一封油纸包着的信件,递给了黑豹。
黑豹接过那信,急忙拿到油灯下去看。只见那信上写道:“三掌柜今有我友周有龙从诺木洪劳改农场逃出,欲进掌子投奔三掌柜。我念其对我有恩,故荐于你。此人胸志不凡,文武兼备,不可小视。望三掌柜纳之并委以重任。祝你与鹫、蝎二兄安顺。麻眼。”
黑豹看了那信,将它递与雪里红等其他几个人传看,然后转过身来,又仔细瞅了瞅周有龙,这才说:“原来你是麻眼老兄介绍来的,为何不早说?”
周有龙撇撇嘴:“只是你相煎太急,哪有我解释的机会。”
黑豹哈哈一笑,双手抱拳:“对不起,得罪得罪。”
周有龙见黑豹改变了态度,也就顺水推舟,抱拳施礼:“那里话,你这也是为了掌子的安全着想嘛!”
黑豹问:“麻眼老兄近几天可好?”周有龙叹了一口气:“近几天外面有带炮的雷子活动,麻眼子和我见了一面,当天晚上就去了格尔木。”
“那外头带炮的雷子有什么动静?”黑豹忍不住问。
“这个就难说了。”周有龙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扮演着的逃犯这一角色:“我从诺木洪逃出来,到处都有带炮的雷子围追堵截,我哪还敢去自投罗网!”
“说得也是。”黑豹点点头,还想问点什么,这时雪里红走过来,指着那封信说:“这封信我看有些不对。往常独眼兄弟在外边的时候,麻眼子介绍的人都是由独眼兄弟带进来的。现在,带炮的雷子来了,麻眼他怎会随意介绍人来。再说,这封信上也不见麻眼子的印章。以前有事捎信来,麻眼可都是盖着自己的朱印的。”
“嗯?”黑豹马上换了一副面孔,警觉地订着周有龙。
周有龙一看形势突变,知道麻眼子这家伙故意留了一手,于
是就主动问了一句:“难道这封信还有假吗?这可是麻眼子当着我的面写的。”
黑豹又要过那封信,左看右看,自言自语道:“字倒是麻兄的字,只是没盖印……”
这时,独眼龙向前迈了一步,说道:“要不,我出去探探风声再说。”
雪里红一举手说:“不成!现在出去,等于白白送死。”她想了一会儿,转身对周有龙不冷不热地说:“既然来了,就先呆着吧。有事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有龙一眼,和黑豹一起走出门去。
门“哐”地一声,从外面关住了。木头房里,仅留下了周有龙一个人。
周有龙刚才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同黑豹、雪里红周旋上,也就忘记了胸口的伤痛,这会儿,这些人一走,胸前的伤痛一下袭了上来,他咬着牙坐在地上,顺势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又听见几句对话:
“来了,老驴头?”尖尖的声名问。
“啊。”闷闷的声音答。
等了一会,那闷闷的声音问:“咋样了?”
“死不拉叽的。正躺着呢!”尖尖的声音答。
“那你去吧。”闷闷的声音说。
又一阵脚步声。没走几步,那尖尖的声音又说:“老驴头,你可看好了,跑了人我可不管。”
只听门外一阵响动,门被推开了,那个叫作老驴头的人走进来,又关了门,拨亮了灯。
周有龙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站着一个驼背老头,老头咳嗽着,弓下身来,端起灯仔细看了看周有龙的脸,又去看他胸前的那些刀口。他一边看,一边叹息着摇了摇头。之后,就放下灯,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用牙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然后用手分开周有龙的衣襟,就“噗噗”几下,把那些酒全部喷在周有龙的胸前。
周有龙顿时觉得疼痛难忍,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忍着点,娃娃。”那老头像是对自己的儿子那样对周有龙说:“进到这掌子里,没有点硬劲可不行。唉,人都变成狼了。”说着,又掏出一个小纸包,抖抖索索地把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粉状物,均匀地撒在周有龙的胸前。撒完,又拿出些已经干枯的绿色植物叶子,贴在伤处,拉起自己的衣襟,从里面的衣服上扯下了一条布来,绑在周有龙胸前。
“好了。”他说。“只划破一点皮,要不了多长时间,刀口就能长好。”
周有龙看着这个老头,真诚地说:“谢谢你,大叔。”
“谢我干嘛?”老头收起葫芦,说:“要谢就谢女掌柜的,是她叫我来的。”
“女掌柜的?”周有龙一下就想起了那个拦住黑豹并对信件提出异议的女人。
“你说是雪里红?”
老头没有马上回答,等了半天才说:“大家都这么叫她。”
“她为什么要你来治伤呢?”周有龙忍不住又问。
“不知道。”老头收起东西,就要走。
周有龙扯住他:“大叔,你不要走,我还有话想问你。”
老头惊异地看着他,半天又问:“你是干什么的?”
周有龙怔了一下,接着说:“是从牢里跑出来的。”
“那就好!”老头说:“可别是局子里⑾来的,那样,黑豹绝饶不了你!”
“为啥?”周有龙明知故问。
“为啥?”老头看了看周有龙,又静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才慢吞吞地说:“黑豹狗日的心狠着呢,杀人眼都不眨一下。年前,从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犯了什么事,就躲到这儿来了。后来,那人就留在场子里干活。谁知,那人是格尔木局子里派来的探子,带了个码子机⑿,发报时让人发现了。就跑。他在前面跑,黑豹就带人在后面追。后来就在苇子里追上了,黑豹拿起排子快枪⒀,照着那人一顿猛扫,那人的脊背就被打成了马蜂窝,倒在了水里面,咕咕地往出冒血,不大一阵,水就冲着那人和血水流走了。年轻人,我告诉你,你若是局子里来的人,就别在这儿惹麻烦,趁早儿,逃吧。”
“不,我不逃。我要跟你们挖金子!”周有龙说。
“哈哈,挖金子!”老头怅然地笑了一下:“金子就那么好挖?末了,连个金子面也见不着,都一咕脑弄走了!挖金子的人苦,挖金子的人也恶呀,金子把人都变成了狼,恨不得把所有的金子都揽到自己怀里。小拿司,大拿司,小管家,大管家,金把头,层层盘剥,淘金人只有落得个人财两空。我和我那死鬼儿子,大老远来到格尔木,想入个掏金人的伙儿,可就是没门子。后来,钱也花光了,没法子再活,我就对儿子说:‘秃蛋儿,咱俩从此就不认识了,你不是我儿子,我也不是你爸。这地场没父没子更好话。’从此后,秃蛋就学会了偷,慢慢就结识了掌子里的眼子,我们就让人带到这里掏开了金子。谁知,掏下的金子都归了掌柜的,我那儿子傻呀,他半夜里起来,偷了黑豹的金子想跑,可连这斧劈门也没跑出去,就让人家给抓住了。黑豹狗日的残忍呀,把秃蛋绑在空场的柱子上,裆里拴了一个酒瓶子,吊在腿间当靶子打。这是场子里的规矩,谁要偷金子,都得受这刑。瓶子打碎了,能留下一条命,若是打不碎,人也就完了。
那天,秃蛋绑在柱子上,黑豹就搬了一个板凳,老远地坐下来,举着枪,打那瓶子,第一枪打飞了,第二枪打在秃蛋的腿上。我那儿子就开始大骂起来。黑豹和雪里红他们就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第三枪还没打准,打到了秃蛋的肚子上。秃蛋痛啊。他骂:‘黑豹,你要是个人,就给老子痛快点来一枪。’黑豹才不呢,他要看着人啥时血流光啥时才住手。他一边笑着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又打在秃蛋的胯子上。秃蛋已经痛得快死了,可黑豹还在啥哈大笑。雪里红这时就不笑了,她从黑豹手里拿过枪,照着秃蛋的腔子就是一枪,秃蛋的脑袋就耷拉下来了。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个的儿子让黑豹他们给打死了!我真浑啊,我连自个的儿子都保不住,还算他妈的什么爸呀!”
老头说着,就呜呜地哭起来,眼泪在他榆树皮般的脸上一个劲地往下流。
周有龙听了老驴头的诉说,对黑豹这帮家伙的兽行就有了更深的了解。他想,自己没有来错,小分队也没有来错,像黑豹这样一群野兽,就该彻底消灭他们。
他忍不住又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
“唉,不呆还有啥法儿?儿子死了,家也没了,多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干啥?到哪里也是个死,不如就呆在这里,死了就算了!”老头擦了擦眼泪,一副木然的神情。
周有龙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就问:“大叔,你知道咱这场子里的火器硬不硬,到底有多少人,多少枪?”
老头吃惊地看着他,半天才说:“你问这干啥?要是让黑豹他们知道,非掉了脑袋不可。好好躺着吧,不该知道的事,就别问,省得惹麻烦。”
老头叹息着,站起来,吹灭了灯,走出屋去。
周有龙头靠在柱子上,躺着,眼睛看着黑咕隆咚的屋顶,心里翻腾不止。老头刚才的这一番话,让他想了许多许多。
也许,黑豹他们会杀了我。他想。这家伙是一个典型的嗜血狂,什么事儿也会干得出来。他完全有可能把我绑在外面空场的柱子上,当靶子打。
可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可能。一则我有麻眼子的保荐信,二则我已经完全看穿了黑豹的本质。可以说,黑豹除了对我大声恫吓、威逼、划破胸脯,再拿不出别的本事了。
最使周有龙担心的是黑豹一直把他关下去。如果那样,小分队贸然进来,久攻不下,就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逃?他想。趁着夜深人静偷偷跑出去。不,不行。即使自己顺利逃出去,领着小分队进来,不见得就能攻破这道斧劈门。再说,一点也没摸情这里的人员数量、武器装备和防守情况就跑回去,也不是我周有龙干的事情。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小分队吃亏。
那就留下吧。他想。可留下来又怎么办呢?争取那个叫老驴头的老汉?让他帮自己?不行,他不会干!那还有谁呢?
没有人。他的脑子里像过电影那样,把进入斧劈门所见到的人一一过了一遍,想不出一个人能够帮他的忙。倒是雪里红这个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这雪里红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在来这里之前,他又仔细审问过麻眼子,从他嘴里听说过这个叫雪里红的女人,但是更多的情况麻眼子也不知道。仅从今晚到这里以后的观察,他觉得雪里红是这些人当中最难琢磨,也恐怕是最难对付的一个。她站在黑豹的后面,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自己。当黑豹举刀准备杀他的时候,是她拦住了黑豹。可当黑豹把麻眼子的保荐信交给她以后,她又是第一个从中发现破绽,提出了异议,而且又是那么果断地制止了独眼龙外出探听消息的提议。这说明她绝非一个寻常的女流之辈。她用那么一种口气和自己说话,而且那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明她对自已有怀疑。可后来,她又让老驴头给他疗伤,说明她与黑豹的凶残还是有区别的。
这个女人啊,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第二天一早,有一个长得猴头猴脑的瘦子来为周有龙送饭,等他吃完饭后,那瘦猴依旧从外面反锁好门,走了。
没有人专门看守他。黑豹他们对他的防备似乎比较松懈。但此时的周有龙反倒更加焦灼起来,他不知道黑豹要将他在这屋子里关多久。
从早到晚,这一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谁知晚上,场子里就发生了一件事。
半夜时分,已经睡着的周有龙突然被一声枪响惊醒,他急忙爬起来倾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得场子里喊叫声四起:“别叫探子跑了,快抓住他!”接着又是两声枪响,还夹杂着人的跑动声。
周有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可以断定,这枪声和喊叫声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个逃走的人就被抓了回来。
周有龙立即躲到黑暗处,不大一会儿,透过窗口一看,只见一伙扛着长短枪的金喽子们,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房前经过,边推边吆吆喝喝地骂着:“你这狗使衣,想跑?没那么容易!”
那个逃走的人被押到不远处的一间房子里,门“呯”地一声关上了。
紧接着,那间房子里便传出来一阵阵踢打声和人的惨叫声……
……探子……便衣?这分明是指公安局的便衣警察,难道那个人是公安局派进来的侦察员?
不可能呀,从出发到格尔木直至库布曲克,始终未听公安机关介绍过呀!那他又是从哪里来的侦察员呢?
莫不是黑豹在有意做戏,拿这个来试探我?
不,说不定他真是自已的战友呢?这是一个魔鬼呆的地方,公安机关决不会轻易把派出侦察员的情况告诉别人的。就像自己这次化装侦察一样,除了巴维尔、马玉彪和老庄头几个知道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哪里去了。
如果真是公安机关的侦察员,那该怎么办呢?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遭受折磨而无动于衷吗?
可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周有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那间屋子里的惨叫声一直延续了整整一夜。
天一亮,那个瘦猴又来送饭,态度似乎也热情多了,问周有龙睡得好不好?周有龙就故意说:“好什么呀,让那叫声吵得一夜都没合眼。”
瘦猴就说:“嗨,这个狗便衣,可把老子们折腾苦了!”然后神秘地说:“你还不知道吧,那家伙可是个地地道道的便衣探子。上次三爷带着人出去杀了治多县来的那几个人,救回场子里的两个弟兄以后,这家伙就暗暗跟了进来,刚一到斧劈门,就让弟见们给抓住了,押了快一个月了。昨晚上听说外面来了带炮的雷子,就想跑出去报信,结果又让弟兄们给抓了回来。今天上午,就要开堂问罪,拿他做下酒菜呢!”
“那,他承没承认是干什么的?”周有龙问。
“开始什么也不说。后来拷问急了,他就大骂,‘老了是治多县局子里来的,你拿老子怎么样’。这家伙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瘦猴说。
“哦。”周有龙点点头,再没有问什么。他想,弄了半天,这个人竟是治多县公安局的,怪不得老庄头他们不知道呢!
刚吃过饭,有人给周有龙传话说:“三爷请你去呢!”
周有龙跟着那人来到河边的一大片空场地上。只见黑豹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提着一把微型冲锋枪,眼露凶光,紧盯着空场地上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人。黑豹的身旁,分别站着雪里红、瘸子、独眼龙几个人。空场两边,分别立着几十个手持各种长短枪支的家伙。
黑豹见周有龙被人带过来,也不搭话,把手里的微型冲锋枪“叭”的一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眼睛紧盯着那个被绑在柱子上的人吼道:“狗便衣,你听着,老子就是你们想除掉的黑豹。今天开堂问罪,叫你死个明白!”
说着,他那目光在周有龙的脸上停了几秒钟,然后又转向柱子上绑的那人,问了一句:“你可是治多县局子里来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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