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五官紧皱在一起,他苦思冥想了许久都没能决定该对那位神似楼瑾的姑娘说些什么?虽说是由林念代为转达消息,但何大人仍旧无法将信任全权托付于眼前的男子。再者,多了这么一个中间人,纵使是何大人这样“恬不知耻”、厚着脸皮追求美女的人,那些憋在心里多年的私密话也变得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了。

倒也不是害羞,只是对着一个男人说些甜言蜜语……是何大人无论怎么样都干不出的事。

林念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何大人呆坐在椅凳上没有反应,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于是便催促道:“何大人,你有什么话需要我代为转述的吗?”

未等何大人开口说话,站在一旁的曼珠缓缓俯下身子,凑到他的耳边小声提醒道:“大人,您似乎有些……太听他的话了。”

何大人抬头看着林念,方才地下室那处传来的小插曲已经让他清醒了几分,经由曼珠再次一提,便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被眼前这个人牵着鼻子走了。他转而大怒,先前讨好客气的声音被带着狠劲的凶腔取代,眼神也跟着犀利起来。

“我不需要你!我要当面和那姑娘说!”何大人恶狠狠地砸了下自己的大腿道,“好啊你,差点就被你糊弄去了!你把她带来见我,其他的事,轮不到你管!”

林念余光扫过曼珠,而曼珠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纯情的模样仿佛置身事外。林念心中有数,勉强将想要掀起争执的心思压下,他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试图温和地劝说道:“可少了我,大人怕是找不到楼姑娘的。”

周围的伙计们哈哈大笑着,曼珠也低声笑了起来,整个隔间里的笑声此起彼伏,仿佛林念说了什么玩笑话一样。

“方才我就想说了,你也太有自信了吧。”曼珠傲慢地说道,“你以为何大人是什么人?这世上哪有何大人办不到的事?不过是想找个女人罢了。”

“可他找了十几年也没能找到,不是吗?”吴兰泽心直口快地戳到了他的痛点,“而我们就不一样了,他随便逛个街就能遇到,总比何大人运气好点。指望何大人守株待兔,还不如把宝都压在我们身上,要知道何大人您可别和老天爷过不去,或许是那楼姑娘自己躲着你走呢?”

君离凑出身子,在何大人因愤怒而站起痛骂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放肆!那只是何大人想要给楼姑娘选择罢了,这恰恰是何大人的良善之处!”君离说道,“你们理解不了还要污蔑大人,欺人太甚!”

吴兰泽作出个鄙夷的表情,借由林念的身子遮挡,小小地吐槽了一句:“他这演的又是哪出戏?倒不如直接挑明他的立场,我还想看他们窝里斗呢。”

林念轻轻摇了摇头。

那赤砂到底从何而来?何大人又是怎么收集起来的?以及他为什么要运送到城郊的村子里?他和浦弦又是何种关系?

这些埋藏在韵华馆里的巨大谜团,可不能因为一场冲动的打斗而再次被推就到无可窥见的地下。

要不干脆把何大人摁在地上,严刑逼供?林念脑海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念头。

“正是。”曼珠的手指在长发上缠绕着把玩,语气狂妄地说道,“何大人可用不着这么低声下气地拜托你们。”

何大人急吼吼拨开阻挡的君离,凶神恶煞的视线一下就抓住了林念。

“我不管你那什么方法有多见不得人,你必须当着我面和小楼联系上,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在我的监视之下!”

这当然不行!林念当即在脑内否认道,无论借口再怎么编,他都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

“那我也不行,说到底这也是人家姑娘家的私事,姑娘是人,不是能任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东西。我得先问问她愿不愿意见你,才能告诉你她的决定。”林念同他纠缠道,“何大人,您别怪我直来直去,丑话说在前头,我要是不愿意,您再怎么闹,我都不会帮您的。”

何大人看似毫不在意,道:“你以为我这韵华馆是白开的?里面的清倌、红倌、还有这一群伙计,可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

“就这?”吴兰泽不屑道,“能打的都在这里了吧?”

“曼珠。”何大人神情泰然自若,他悠悠开口道,“把他们迷晕了丢到地牢里去,这次把他们拷起来,我就不信他们挨了打还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

曼珠身体朝向何大人,眼神却在林念和君离身上扫来扫去:“大人,我的香似乎对他们不起作用……这其中……就有些古怪了。”

何大人顺着曼珠的眼神也盯向君离。

“哪里古怪?你说。”

“在我房里时还尚有效果的熏香,怎么从牢里出来后就失去了效果?这其中一段空白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实在是引人深思啊。”

“还能发生什么?”君离鄙夷道,“不过是你的技术退步,造出了一堆劣质香呗。”

“你这就血口喷人了啊。”曼珠玩味地看着君离,嘴上却怪他道,“你能说我人不好,但不能说我制的香不好。况且你现在用着的,和我方才拿着的,那香里面的料子可是同一日赶制的,没有你那个好,我这个就不好的道理啊。”

曼珠向前凑近了一些。

“我少时跟着师父学做制香,一直到今日可从未出过差错。你且看外面那些学会滚咕噜圈的孩童,哪有人会越玩越差的?”曼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君离的反应,见他别过头不愿拿正眼瞧自己,又贱兮兮地转身挡在他面前。“所以不是我的问题,就一定是别人的问题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云墨在这时出声说道:“大人,他们两个被关进地牢后,有一个人曾出入过那处。”

何大人挑了挑眉,道:“谁?”

云墨答道:“大人,是君离。”

“君离?”何大人略带怀疑地扫视着君离道,“你去地牢做什么?”

君离承认道:“大人,曼珠是不会亲自踏足那里的,他嫌脏,他有洁癖,您是知道的。我只是想代替他下去看一眼两位俘虏的情况。”

云墨抢答道:“可我与曼珠一直待在一起,他并没有委托你去做这件事。”

“我是自愿的。”君离道,“在何大人身边这么多年,还能不清楚您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吗?我只是生怕那两人借机逃走,好趁早作出些防备罢了。”

云墨又道:“那你在下面做什么要这么久?还又偏偏卡着大人来之前才出来,怎么想都有鬼。”

“别吵了!”何大人脸色不悦道,“我当然相信君离,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知道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曼珠,这次是你敷衍塞责了。”

曼珠忙道:“大人,是我的错。”

“但君离去过之后,曼珠的熏香就失了功效。”云墨不依不饶道,“除了他之外,可没有其他人与他们俩接触过,明眼人都能觉出问题。”

“你是在骂我?”何大人动怒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云墨气不打一出来,用尽力气挥出的拳头就像打在空气上一样毫无效果。就如同门外打闹的小孩,他的所言所语在何大人看来就是胡言胡语,轻飘飘地吐出来,没有任何份量。而无论在这韵华馆待了多久,何大人最信任的始终只有君离和曼珠,他云墨再耀武扬威,想着法子炫耀自己,他何大人的心里都分不得半点位置给他!

云墨壮着胆子拨开挡路的伙计直冲到君离面前,他一把扯过君离的衣襟,将他的衣襟拉得腾空起来。“你就是仗着何大人偏心才敢如此嘴硬!”

一旁傻愣着观望的伙计赶忙上前阻拦二人,有个小个头的还劝道:“别吵了,何大人都看着呢……”

君离面色不改,眼神嘲讽地看着云墨胡闹。

“你不要自视清高!清倌怎么了?还有谁不知道你是何大人指名了的红倌啊!”

君离扬起一巴掌就朝云墨的侧脸打去!一句侮辱的话语竟将他气得全身发抖,红色的怒意从脖子升上整个面颊,脑子还来不及思考,巴掌已经率先出击!“你瞎说什么!”他怒喝道,“不要拿我和你们这些垃圾相比!”

“说的就是你!”云墨也回敬了一个巴掌,力度之大到君离的侧脸立马显出五个鲜红的指印。“明明就只是会弹点乐器,凭什么分红的时候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

原来这股恨意是来源于……

伙计们一拥而上,两三个人各自把住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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