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走。”

单独和元望出了院门的夏牧听他说完,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元望气急道:“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从太子冯崇那儿传过来的消息,对方已经查出来冯朗是死于刀下而非大火,说明你掩盖行迹的法子已经……”

“已经没用了。”夏牧接下他的话茬,眸光闪动,“冯朗死得不明不白,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第一步就是彻查当晚所有下船的人,而人多嘴杂,若是有人见到我,还有青衿,和冯朗进了同一个房间,那就会很麻烦,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元望张了张嘴,继而冷着一张俊秀的脸说道:“不是我想说,是主人想这么说。”

“告诉你家主人,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走。”夏牧往院里看了眼,领着元望找过来的青衿正和春涧在一块儿说话,俩人不知道说起什么,笑得满脸阳光。

元望心思很伶俐,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你既然是担心她们,把她们一块儿带走不就行了?何必留下来冒险?”

夏牧淡然回道:“如果真的有人见到,我们这一走岂不是不打自招?杀了皇帝的儿子,逃到哪儿都是个死罪……”

“我不走,这里是她们的家,”她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也是我的。”

元望却只是重重一跺脚,指着夏牧“你你”了好几声,脱口道:“你知不知道主人是为了谁才一直在昌黎迁延不去?我家主人在大魏身份尊崇,如今不仅甘愿为了你冒险、临走还特意让我来知会你,要带你出险境,你……”

他转身就走,坐骑就栓在院门口,元望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硬邦邦丢下一句:“别忘了你的性命是谁救的,走不走你自己去和主人做个交待,东门外三里有个茶歇,我们顶多等你到酉时!”

夏牧望着他消失于街角,心情复杂的吁了口气。

救命之恩呀……拓跋燕然,难不成你想让我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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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过半,昌黎东门外的官道上正蹒跚行来一大群拖家带口的百姓。

这些百姓有老有少,有汉人也有胡人,有的推着独轮车,不及车轮高的孩子趴在满载杂物的车上,有步行的背着大包袱,一手扶着老人、一手牵着小孩,也有胡人牵着瘦出肋骨的马匹,马背上驮着女人和孩子,这些人个个神情麻木,亦步亦趋向不远处巍然伫立的昌黎城走去。

“……看,又有一大波逃难到昌黎郡的,唉。”

“说不准,也可能是要南下的……”

“老兄,你去看那些南下的,哪个不是有大族带着?不然怎么走得拢?他们这样的想南下,路上不得饿死多少……”

“这位兄弟说得不错,这些应该都是去辽西六郡的,唉,只是现在辽西的地都在那些个大人们手里,哪还有能供他们刨食的……”

“喂,辽东情势这么不好么?这几月下来都有多少户逃难了,怕不得有上千户了吧……”

“可不就是,自打天王病重以来,辽东的情势就每况愈下,现在天王一死,边军哪还有心思打仗?”

“对对,我有同乡就在边军,听他说有好些县境都弃守了……那些将军只想着捞钱,哪有心思打仗?现在高句丽人都大摇大摆的在边境筑城了,哪天魏军要是打过来,那还不得……”

……

旅人和行商们的私议声流入耳朵,拓跋燕然踞坐于茶寮内,四五个侍卫散立一旁、将之与其他人隔开,他端着个大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努了努嘴,啐出零星的茶叶沫子。

这趟幽州之行,虽为避祸,却也顺道体察了下幽州的大体民情,还完成了外祖的遗愿,对他来说也算是圆满了。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怕不就是那个半道救下的女人。

身为魏明元帝亲子、现任魏皇拓跋焘之弟的拓跋燕然,从小到大几乎没被拒绝过,可自遇到那女人后他却屡次三番被拂逆,要说不恼那是假的。

侍立一旁的元望看一眼天色,已是酉时过半。茶寮里陆续有人进来又陆续有人离开,只有他们一行在这儿呆了快一个时辰,没见茶寮的掌柜都搓着手来来回回好几趟了,可却没吱声———他们五六个人就占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场地,这不纯属耽误人家生意么。

“主人,”元望忍不住出声道:“再等下去咱们今夜就得露宿野外了。”

他实在想不通那女人有什么好。

亏了那天晚上还同情她,结果惹出多少麻烦来……长得也就那样,比起那叫青衿的花魁来可差远了,身子还奇高,又是一双大脚,性子又冷,脾气还凶,除了会点武艺还会啥了?会骑马会拿刀的女人也不少啊,安阳县主出身将门,听说从小就擅骑射,可也从没见主人上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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