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这里你很意外?”柳絮喝一口茶,抬眸问他。

“说不意外是假的,毕竟观音山对你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可仔细想想,这又确实是你会干的事,毕竟你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不喜欢拖泥带水。”

说着,竹生瞥了眼柳絮的脚后跟,已经磨红,快要破皮。他伸手摸了摸身后柜子上的小药箱,找到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对于你的突然消失,我也同样意外,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谁也不要追究谁了。”柳絮的语气里带着股不易察觉的傲娇,竹生发觉了,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一边将白色的膏体轻轻涂抹在柳絮的脚后跟,一边听着柳絮的絮叨,那股子熟稔和默契,仿佛这本就是他们已经重复了上千次的日常。

“这是自我们认识以来,你第一次,连一句话都不留,就给我突然消失。你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一股凉意自柳絮脚后跟散开来,那种肌肉里的酸胀感瞬间得到缓解,就连她紧绷着的情绪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你生气吗?”竹生反问她。

“生气。”柳絮点点头,一点也没打算含糊过去。

“可一想到你平日的为人,又想到我们是这么好、这么难得的朋友,就又不怎么气了。我在想,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我是不是能帮得上你?”对于朋友,她一向宽容有加。

竹生帮过她很多,同样的,如果他有什么难题,她希望自己也能帮得上忙。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舒月的话来。要是真像舒月说的那样,他们是恋人的话,她今天大概不会来,她会直接默认分手,而绝不会有任何多余动作。

对于爱情,她有种吹毛求疵的严苛,且执拗得可怕,近乎病态。

“我确实遇到个难题,想了很久都没想通,但你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豁然开朗,瞬间有了答案。”竹生终于开始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这么说来,我还真来对了。”柳絮笑道,手轻轻摆弄着花瓶里的那支形状独特的花,越看越中意。

“那天晚上你和贺青在楼顶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虽说是无心的,但我原本是可以避开的。”竹生坦白道。

柳絮有些吃惊,差点失手将花瓶撞倒,但她没有立马接话。

“你曾说我十分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且坚定不移,我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最近我开始动摇了,挣扎着根本无法确定自己要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坚定地认为没有任何外在的人事物可以真正牵制得了我,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自大地漠视一切。”

“但你出现了,这一切就突然变得不算数了。”竹生眼神深邃,如一把利刃钉进柳絮的眸子里,他们深深凝望着,好似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其实我一直矛盾着,越接近你我就越不像自己,可要是远离你,我又如坐针毡,浑身难受。但原本我接近你是为了远离你的。”

“而远离你,是为了我的自由,可真的远离你又恰恰使我失去了自由。”

“有时命运的荒唐就在于,你自以为掌握了它,试图改变它,但其实这也是它安排中的一步,你甘之如饴地,主动踏入命运为你早就安排好的陷阱。”

竹生长叹了口气,他已经没了从前的那股游刃有余,他似乎屈服了,顺应了,放弃了抵抗。

“我是个男人,拥有一切男人的劣根性,欲望、占有、掠夺,每一面我都有,只不过隐藏得好,而并不泛滥,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

“七情六欲本来是本能,可你太过纯粹,太过理想主义,这一切反而是对你的亵渎,我不忍心。”

“你曾说,爱情很短暂,是荷尔蒙迷了眼。你抗拒爱情,也抗拒亲密关系,我尊重你,也尊重你的想法,更不会强迫你的意愿。”

“我很清楚地看见,你看向我的眼神里清澈得没有一点欲望。”

竹生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没有发现柳絮飘忽的眼神。

“可是同时我也矛盾着,我日复一日地压抑着、隐藏着、封锁着,可我到底能坚持多久呢?我没有答案。也许有一天,它会变成执念,变成心魔,那时的我也就不再是我了,那时的你同样会离我而去。”

“我当然可以使些手段达成目的,毕竟你那么信赖我,可我做不到,也不屑这样做,那不是真正的我。”竹生摇摇头,无奈自嘲。

“所以我只能挣扎着,痛苦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最后只能躲进这陋室……”

“所以你是为了逃开我才躲到这里来?你准备将我从你心里剜去?”柳絮终于有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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