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

交火已经开始,不会为任何人停下。

······

······

半个多小时后,原村人率先作出让步。

对此,陈八觉得奇怪。

首先,照理说原村残部已经意识到了外面世界的发展,但却仍然选择弓箭作为武器。

其次,刚才原村人撤退得非常蹊跷。这不是一个懦弱的民族,绝对不会对敌人展现不合时宜的仁慈。

陈愿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看见瞿宁流血的手掌。

“会不会,这个民族之间,有某种血液感应?”

陈愿问得小心,瞿宁却一下子听懂了。

陈八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气氛变得非常胶粘。

瞿宁却只是沉默着,任由陈愿给自己的手上药。

陈愿显然张不开嘴。

陈八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拍档之间冷谑的气氛,叹了口气。

“或许,你见过你父亲吗?”

陈愿的身子明显一僵。

瞿宁摇头道:“我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

“你见到的可能是照片。”

陈八努力地措辞:“陈愿有拿给你看过吗?”

瞿宁继续迟疑,低着头在帮妹裹伤的小姐却摇了摇头。

“陈滨。你父亲是我们家的人,是我和她的叔叔。”

“你的母亲,应该是原村人。因为只有陈家人和原村人结合,白化基因才能遗传。”

陈八苦笑:“你母亲应该很爱你父亲,哪怕他已经在无人区失踪,陈文清和陈文远施压,想让她交代剩余族人的去向,好继续实验。但她一直都没有放弃你。”

可最终,瞿宁还是被送到了福利院。

陈滨确认死亡时,瞿宁都已经在福利院里长到了十八岁。

那十几年里,那对夫妻去做什么了呢?

他们有什么理由不亲自养育瞿宁呢?

瞿宁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样。

她站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

陈愿替她裹完伤,没再继续牵她的手,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陈八和她交换眼神。

两人默契地将目光移到别处,留给她时间回神和追问,但没想到瞿宁眼睛眨巴,却是什么都没有问。

她眼里只是漫起水雾,瞳孔像一面受潮的镜子,渐渐地被水汽漫上,光亮不再。

······

······

整队撤回越野车旁时,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陈愿估计没错,陈八的队伍死了一半,那个首席向导把自己摔得七荤八素,几个小时后才醒转。

丁巳指挥着伙计,迅速从林中收尸下葬。

就在正要埋骨时,有人坚持要将死去的同伴带回去,不肯就这样草草下葬。

“埋在随便哪棵树下面,下次来都找不到了。”

刚成年不久的小孩红着眼说。

丁巳看了看他身旁的裹尸袋,那里面躺着他的阿公。

两人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而几个小时前,阿公甚至还在这里教他扎帐篷。

丁巳点了点头,随后很快又有几个人也将同伴拖了过来,和小孩的阿公并排放在一起。

死人就这样,堆在西边的营帐后,活人能像看窗后风景一样,欣赏一串灰色尸袋。

每天都要准时撒生石灰。

雨林潮热,哪天这庄稼可能会发芽。

······

······

入夜,陈愿和陈八坐在石块上,一人一支烟夹在指间。

“完全可靠吗?”

陈八吐了口烟,拇指随意地指了指辅营方向。

那边,今夜瞿宁睡得格外早。

辅营里似乎连灯都没留。

陈愿看着那个方向,默了一瞬,很坦诚地说:“我不知道。”

她和瞿宁签的是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契。

现在瞿宁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会帮哪方,完全是个人选择。

就算她倒戈回到原村,陈愿也不觉得意外。

陈愿没法乞求她忘却世家深仇,也放不下脸面挽留她。

说到底,这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这里牵涉了几十年和太多无辜性命,瞿宁怎么做都是有据可循的。

“你的人呢?”

陈八抖了抖烟头,脸色阴沉。

明明甲一专做动物沟通,一路走来也根本没有发出过任何示警。

这到底是因为原村人融入环境呢,还是说明了队里还是有问题?

他眉眼不动,缓缓张嘴吸了口烟。

甲一丁巳等人也可以反水,这一点他早有预料。

为利而来,自然也能为利而往。

“陈愿,帮我盯着甲一。”

“你自己的人,”大小姐翻了个白眼:“自己管不好吗?”

陈八附过去。

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陈愿手里的烟慢慢空烧到头。烟气飘向远处,陈愿秀气的眉眼则渐渐在风里舒展开。

最后,她问:“非如此不可?”

“听我的,这样好。”

······

第二天的清晨如约而至。

众人整装待发,就听要组队。

没有人能想到,陈八竟然把瞿宁和陈愿拆开了——瞿宁和丁巳第一批走,陈愿和甲一最后走。

瞿宁皱起了眉。

她浑身包得严实,只剩眼周的皮肤,白皙而晃眼。

同时陈愿拿着烟盒探出帐篷。

她慢条斯理地把烟塞进自己的裤口袋里,宽慰道:“别担心,你和丁巳一队,出事的概率是我们这里最低的。”

瞿宁不解,但点了点头。

三声鸟鸣过,日光已经指向树尖,丁巳和瞿宁一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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