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剑出鞘,声如龙吟。

瞿宁拔刀,作格斗式,眼逼暗处。

半瞬,一个赤袍少年出现在视野中,他赤右膊,裸露的皮肤被热带的太阳烤得发红。

铜剑剑尖直指瞿宁,她轻巧侧身躲过。

少年反应速度非常快,立刻接续挥剑三砍,剑剑直逼要害,瞿宁扬臂拿刀格挡。

横刀不轻,刀锋与剑身相撞,金属相拼嗡嗡作响,教人耳膜震动、头脑发晕。

瞿宁心下一动,刀锋一转在空中打了个圈,鞭腿立刻往上招呼。

瞿宁身上有种非常少见的特质,让她看起来如同戊五所说的“就像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输”。

短短几招,少年便知他不是她的对手——他面前这个拿着长横刀的人,眼神同刀一般坚毅,出招的真意同水一般绵延。

抽刀断水水更流,更何况面前是流淌的河。

他跪在地上,左手捂着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口,赤袍和地上都是血滩。

“让开。”

瞿宁将刀放回背后的刀鞘里。

“你会死的。”少年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他抬着脸,眼神里有恨意:“你走不出这里就会死。”

瞿宁没管,绕过了他和血。

·······

陈八缓缓抽出腰间的枪,上膛开保险,余光中戊五已经把烟踩熄了。

他向戊五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他正面,戊五趁机侧面偷袭。

两人明显是经常玩这套,戊五秒回ok。

深呼吸。

陈八对自己说。

一、二——

还没等他数到三,一阵密集的弹雨擦着头皮树皮而过,打碎无数叶片。

陈八看戊五,后者叼着刀点了点头,意思是时机已到、立刻动手。

陈八就着半蹲姿势开枪。

手枪的火力根本无法与机枪相提并论。

希望都寄托在戊五身上。

陈八开枪同时,戊五两个滚翻翻出灌木。

他用牙紧紧咬住刀鞘,两个滚翻,离开了射击范围。

单膝触地,他停下来听了两秒交火声,对方似乎没有发现。

很好,计划第一步成功了。

他咬着刀猫腰向前蹿,小腿后跟腱全部收紧,只有前脚掌落在地上。

这次带的子弹不多,这意味着时间紧张,戊五改小跑为前滚翻。

终于在子弹耗尽时,他到达了敌人的左边,开枪。但原村人很快反应过来,这群人不需要任何手势沟通,一部分人就立刻朝他调转枪口。

全是机枪,戊五心道完蛋,丢了刚捡来的枪就往前蹿去。

敌人火力分散,陈八趁机向右转移了方位。

正面再度开枪,原村人痉挛着倒下,机枪明晃晃地空下来,戊五便吐掉刀,笑着抱起机枪。

战局开始扭转。

原村精锐开始往村里退去,陈家人向前挺进。

戊五站在树前,变故瞬间发生。

原族是个非常擅长锻造和使用冷兵器的古老民族。阔叶晃了两下,他身后短刺横生,刺尖已经半深入皮肉。

但那名年轻的偷袭者却已经没气了。

戊五转过身,看见还保持着单手掷刀姿势的瞿宁。

他笑了笑,探手摸自己后背。

背上血混汗,汗混尘,如用过的粘蝇板一样,胶黏着裹在皮肤表面。

稍微一动,冰冷的短刺就要往肉里钻。

·······

陈八看见来人,蒙有血污的眼中一亮,大笑道:“天不亡我!”

顶着天降神兵光环,瞿宁快步杀进人群中。

拼刺刀的战争到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机敏的原村人立刻改用冷兵器。

瞿宁以刀劈砍,原村人虽然各个武艺不俗,但面对几面刀枪截击还是略显慌乱,处于下风。她正用刀背直击一人胸腹,却听耳边劲风,不等大脑反应,身体已经自动后退。

“瞿宁小心!”

不知是谁。

瞿宁看着眼前的金发妇人。

一身黑裙黑褂,一把苗刀耍得滴水不漏。

她冷眼觑着瞿宁,面容冷峭,金发白面,显得愈发诡异。

或许是瞿宁打量的视线过于直白,那妇人冷冷羞辱道:“如此身手却做走狗,我真替你师傅不值。”

她显然是将自己误认为哪家武学传人了。

瞿宁坦诚道:“我没有师傅,也不是打手。”

“无冤无仇,为何来此?”

妇人冷笑,余光中,戊五陈八一行人已然逼近。

她不愿多说,拔腿便走。

这时瞿宁才发现,妇人原先是在拖延时间,她的族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了。

·······

········

穷寇莫追。

陈八带人赶到时,瞿宁刀已归鞘,正在帮戊五看背后的伤口。

戊五一脸无所谓,把手放兜里掏来摸去,拿出那把短刀递给她:“我又要说谢谢了。”

瞿宁立刻摆手表示不用说了。

戊五越过她,看到陈八又在挑眉,像犯了痉挛症,恶心得很。

“刀是陈愿的。”

瞿宁本不擅长用刀,更没有随身带小直刀的习惯,只是陈愿从裙下摸了两把塞给她。

说起陈愿,她又抬起头问:“她人呢?”

“今天早上她就不在了,守夜的说她昨晚自己出去就没回来过。我猜多半在这里。”

瞿宁点头,又说:“营地为什么不留信?”

戊五和陈八对视一眼,陈八面色肉眼可见地发青。

“你没见到干贝他们?”

“营地只有我一个活人,但是我没数那顶帐篷里有多少尸体。”

陈八觉得呼吸有点紧,沉默中瞿宁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问:“本来留了多少人?”

“除了你和干贝,还有三个外家。”

整整四个活人,像水汽一样悄悄蒸发了。

事情确实很严重。

·········

·········

攻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短暂休整后,陈八要继续搜查整个村子,寻找活口,以期解除白化病的威胁。

而面对医生的担忧,戊五咬死坚称只是小伤,火速归队。

瞿宁只扫了他一眼。

她自西向东横穿,而戊五自北向南反穿。

两人交换信息后大致弄明白了村落的结构和布局。

“非常规则的双耳坛形,东西横贯,距离最长,大约有南北两倍以上。中间地势最高,主要的公共建筑应该在中间。主要道路不多,但小路不少,房子之间靠得非常近。”

陈八边走边评价道:“有点八卦村的意思。”

“航拍不行,是因为大量乔木的遮挡吗?”

原村人和昆虫猛兽一起,生活在雨林的庇护下。

很神奇,这里的动植物虽然多,却不会主动攻击人。

瞿宁拨开两只正在结网的白额高脚蛛。

它们惊慌地逃离人类的视线,将自己隐入黑暗。

浓厚的积尘和虫蛀使空间中充满了老旧的气味。

显然很久没人来了。

她继续往里走,正堂被光照得非常明亮,能看见细小的尘埃在空中舞动。

大堂正中供奉着一座佛像,样子很是古怪。

戊五正吹着口哨挑逗几只鸣虫,陈八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过来看。

“这佛眼睛好大。”

“所以看起来很怪,”陈八端详着说,“这恐怕不是什么正神。”

所以这个村子,一直在光明正大地信奉邪教吗?

瞿宁拔出刀在香炉里搅了搅,刀尖突然感觉不对,隐隐感觉不是香灰。

她用刀挑出一块小小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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