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上,碧琪和查尔斯分别之后,在城门外遇见了一批人马。

那群人当中有老有少,不远处还停靠着三辆装载着着货物的马车,几个男人坐在马车旁,身穿浅色粗布长袍,瞧那布料质地不像是夏日里用的轻薄亚麻布,反倒是像打了内衬的厚面料。

碧琪感到奇怪,这都城正值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怎么这些人不怕热的一个个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又去看那些靠在树根休憩的女人,果然她们也穿着冬日里的服装。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可都城内平民女性一般用不起金银首饰、珍珠宝石,因此她们喜欢用植物染料将布料染得五彩斑斓再穿在身上,远远望去宛如怒放在阳光下的奇花异草,也算是都城内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久而久之,此种染衣习俗便在贫民阶层传承下去,如眼前的这些女人一样,成了区别达官显贵和下层民众的一种标志性特征。

碧琪深知自己此时回城只会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可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也不安全。

于是,她心想先找个人多的地方休息一晚上明日再去计划何去何从,便走到离那群妇人不远的树桩旁坐了下来。

妇人当中有人在哺乳婴儿,碧琪见那小孩模样十分水灵,蜷缩在母亲怀里,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攥住母亲的领口,随着吸吮的动作小腿一抽一抽。

妇人则在轻轻呢喃,哼着悠闲而缓慢的歌儿,她注意到了碧琪,抬起头来朝她一笑。

碧琪听到了她的善意,于是也回之微笑。

一轮残月悬挂夜空,萤火虫化作星光缀满低垂的树桠间,微风吹来时有时无的蝉鸣声和人群之间窸窸窣窣的交谈,还有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音,将一切渲染的安逸祥和。

碧琪只是静静地倚靠着树桩,可就在这时,那围坐在篝火周围的人群里突然升腾起一股躁动。

似乎是有人晕倒了,人们忽然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有翻箱倒柜从货物里找药的,有双手比划着不停解释的,也有站在一旁满脸担忧的。

离碧琪最近的那位哺乳期妇人则捂住了怀中婴儿的耳朵,以免那喧闹声会吵醒刚刚睡着的孩子。

碧琪本不想和他们发生任何交集,因此方才来时也没有过问他们为何大夏天穿的这般厚实,可眼见一派和平气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她于心不忍,更何况自己还略懂医术。

她走到篝火旁,果不其然,一位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已然躺在人群中央,看样子不省人事。

有位长辫子年轻女人正手捧一碗汤药喂着,可那浓茶色的药水不断从男人嘴角流出,可是一点也没有吞进去。

碧琪蹲了下来,这下总算有人注意到了她。

“你是谁?”

碧琪没有回答,只是托起山羊胡的手腕放在膝盖上把脉。

围坐在周围的人各个都看向她,竟一时没有人再追问。

山羊胡嘴角向一旁歪斜,放在碧琪膝盖上的手也止不住抖动。

碧琪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手背,山羊胡却像是感受不到痛觉一般毫无反应。

碧琪把完左手,再把右手,蹲到地上又撑开男人的眼皮看了两眼。

山羊胡男人却忽地坐了起来,一股呕吐物如喷射般从他的嘴里射出,叫周围的人纷纷惊呼着避之不及。

紧接着,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他又像个软面条般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碧琪指了指他的脑袋,企图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清楚:

“人脑里面有血管,现在他的这血管破了,血流出来压到了他的脑子。你们需要有人把他送进城里的医馆,让医生用刀子切开脑壳把血液吸出来,再把血管缝好。”

碧琪环顾四周,不知道这里的领头是谁,人们马上意会,用眼神示意一位站在他们身后默默观看的中年女人。

碧琪望向她:

“需要尽快开始治疗,否则拖下去会留下残疾,或者严重点就没命了。”

也许是那领头见碧琪脸庞略显稚嫩,一时拿不定主义该不该相信她,碧琪听出她心中的疑惑,于是又加了一句:

“情况危急,单凭吃药是不行的。”

于是,领头的女人当场派两人抬着担架将山羊胡子送进城里的医馆去。

“可是···”

山羊胡刚被人抬走,人群当中便出现不满的声音:

“诺瓦先生是我们这儿唯一的大夫,他走了我们咋办?”

“对啊,好不容易招到一个大夫,现在他走了,这队伍里就没人会看病了,这神山到底还去不去啊?”

“果然夜长梦多,早知道应该早几天出发的。”

······

领头的女人长得阔脸粗眉,一双圆眼炯炯有神,身型粗壮结实,自带一股威严气势。

她稍显怒气地瞥了他们一眼,人群中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

碧琪站起身来意欲离开,却被那女人叫住:

“你叫什么名字?”

碧琪不明所以,还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地想表达谢意,于是将名字告诉了她,谁知女人皱了皱眉,又摆了摆手,用她那浑厚的声音命令道:

“跟我来。”

碧琪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在她身后走进扎在空地上的一大帐篷内。

“请坐。”

她指着一把木凳说道,可语气全然没有一丝客气的意味,反倒像是在威胁。

碧琪心里涌升起一股不安,她坐到木凳上,女人就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小矮桌,她听见她说:

“我就废话不多说,直接和你讲明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些人都是运输队的人,我们负责运输补给到边境防线,这次回都城招人,收集物资用了半个多月,今天才出发赶往神山。”

她似乎又在怀疑碧琪的年龄,于是又加了一句:

“神山你听说过吧?”

神山这两字碧琪当然听说过,在她想象中那是个鸟不拉屎,人烟稀少,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地方。

她点点头,女人目露几分满意,又开始继续讲:

“神山补给站那边现在没有人给当地村民看病,刚才那个脑袋出血的还是我们废了不少功夫才招到的,这下好了,你一来他就病倒了,你说怎么解决这事儿?我们不可能再回去找人替代他,我看你年龄虽小,但也是会医术的,你就替他和我们回神山。”

碧琪只觉得毫无逻辑,一派胡言:

“我是不会和你们走的,而且,那个人出事儿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女人眯起眼睛,似乎不满碧琪的回答:

“他病倒了,你就出现了,这不是上天的旨意那还是什么?是上天派你帮助我们,这不是凭你自己的意愿能决定的,你要听从上天的安排。”

“呵。”

碧琪有些怒极反笑:

“我可从未听见你的上天在我耳边说过什么话。”

她站起身便要出帐篷去,女人也随即跟在她身后,一把抓住碧琪的手腕,力气之大教碧琪疼地直喊救命。

然而,她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过来救她。

本以为自己日行一善,却没想到亲自跳进了虎口。为什么倒霉事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她身上呢?

碧琪不明白。

她放弃了挣扎,转过头去冷眼相对:

“你逼迫不了我的,我这人在这世间无牵无挂,刚刚还差点死过一次,与其在这儿受你威胁,大不了可以一死了之。”

领头的盯着她沉默了半晌,两人僵持着,帐篷周围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引起了碧琪的注意。

原来不是外面没有人,而是那些人此刻正都围在帐篷外边偷听里面的动静呢。

过了片刻,领头的放开了她,碧琪看得出这女人是真的迫切需要一名医护人员,可她也的确踩到了自己的雷点,竟然一开口就威胁她留下来。

“这样吧,我按照诺瓦的两倍月钱付给你,还有,路上的干粮我们提供,你到了神山衣食住行都是那儿的当地居民负责,全不用你花钱,怎么样?”

碧琪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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