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被她牵着走到院中,阳光暖烘烘的,照得人生出倦意,阮湘芸对刘嬷嬷道,“去搬两把椅子出来。”

阮氏指着一处道,“搬什么椅子,那儿不是有石凳么?”

“再是太阳好,石凳也凉啊,我可不想你再这么病殃殃的了。”

阮氏无奈道,“阿姐你也太小心了些,等阿琬回来,身子一下就会好的。”

“你别管,听我的就成。”

几个婢女很快搬来两张椅子,还贴心地放有软垫子,刘嬷嬷道,“要不要再给夫人拿个小毯煨着?”

阮氏哭笑不得,“哪里用得着这样,我又不是坐月子。”

“你这会儿还不如坐月子呢。便是你生阿琬的时候,难产了,身子也没如今这样差。”

阮湘芸忆起曾经,“你打小身子骨就壮实,娘还担心你会长成女版鲁智深呢,好在后来慢慢抽条,这才让我们松一口气,要不然还真是不好说亲。”

她揶揄的语气令阮氏也不禁笑起来,跟着回忆道,“小时候饭量大,胡吃海塞的,后来长大些,外人不都唤我小胖妞?哪里听得这种称呼,慢慢吃得少了,人就瘦了。”

阮湘芸倒是不知原来事实竟是这样,阮氏叹口气道,“人一长大,懂得越多,烦恼的也就越多,若是幼时,人家唤我小胖妞,我还当人家是夸我呢,哪里会想到有另外的意思。”

“你呀,看着是成日爱舞刀弄枪,大大咧咧,实际心思比我重,你只是不爱说,我还记得当年先帝赐婚,你日日在院里耍枪,娘总要骂你快成家还没个正行,你当时是怕妹夫对你不好?”

那时阮湘芸已经出嫁,阮湘蕙将将及笄。因着她性格略有些火辣,又传她酷爱刀剑,是以并不是很好说亲。有上门提亲的,她瞧不上,她瞧得上的,人家又不喜她,总之就是及笄之龄还未找好婆家,否则也轮不到赐婚了。

阮氏摇头,思绪飘回文兴十三年,武威侯府扬华院里耍枪耍得汗涔涔的女子身上,她穿着束身短装,刘嬷嬷彼时也是个年轻女子,立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她。

文兴十二年传胪大典后的跨马游街,是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们最期待的事情,她也随武威侯府的家眷一同去观礼。

春风拂意,人声甚嚣尘上,朱雀大街挤满围观的人,一见头簪彩花,跨马而来的新科探花郎徐庸,手绢香囊便如急雨般骤然朝他砸去。

她当时傻了似的,手中香囊都攥出汗了也没扔出去,就这还被同行女眷笑话好久。

后来接到先帝赐婚的圣旨,她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好像是上天眷顾她砸下个金馅饼,巨大惊喜后生出无限的不真实感和深深的忧虑,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憋得她异常烦闷。

“他出身寒门,又是先帝宠臣,我不是阿姐你,我害怕不能担起后宅重任把日子过好。”

阮湘芸微怔,又了然一笑,“你呀。”

“妹夫不错,你们合该是夫妻,先帝赐婚赐得好啊。”

两人靠在椅背上,挨坐一起,手拉手赏菊,一同回忆少时的闺中趣事。

半晌后,一个婢女跌跌撞撞跑进院来,立在二人身后的刘嬷嬷眉心一跳,快步过去,横眼低训,“跑什么,我有没有说过遇事不要慌。”

那婢女大口喘气,却是笑嘻嘻道,“嬷嬷,小姐还活着,和老爷公子一同回来的。”

“当真?”刘嬷嬷眉眼一弯,立时双手合十,“老天爷开恩,现下进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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