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徽元会的会长大人已经到了耄耋之年,每五年一次的寿宴,如今也办了十来回了,可会长每每现身却依旧一副而立之年的模样。不过城中百姓并不太在意,因为每一次寿宴,徽元会都会派发钱粮,因此,他们由衷的祝愿会长大人能够长命百岁。

寿宴前一日,徽元会放出消息,寿诞之日城内百姓,每一户都可领一吊武币,此刻夕阳西照,青城山下,排队领取武币的百姓还有几十人。整日来,协助徽元会的侍卫们维持秩序的城中守卫,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歇一歇。

“你说咱们能领吗?”一位守卫问。

“咱们是城里的守卫,也是城里的百姓,当然可以。”

“上头给守卫团额外准备了赏银,你还看得上这一吊钱?”

“也是,听说水楼台的青、白两位也去赴宴了,真想上去看看。”

“做你的白日梦,会长大人在城北河滩设了焰火大会已是恩赐,咱们还是去那儿凑凑热闹吧。”

“唉,先去水楼台喝一杯再去,前几日说要请我吃酒你可别想逃。”

“不逃不逃……”

几名守卫说说笑笑,待看见管事的人走来,才作鸟兽散。

呼啸的风似一匹马儿,从青城山顶奔腾着来到山下。人们在风中欢笑,点燃家中的烛火,感慨一天已经过去,明天不会比今天更差;拍打婴孩后背的女人、围坐炉灶烹茶的老者、街头追逐的小儿、挑担归家的摊贩,他们都期待着今夜那场寿宴的焰火大会,能给他们单调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趣味。

距寿宴开始,还有两个时辰。

庖厨内,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妇正叉着腰,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下的人。不久前,管家前来吩咐,清和斋内的宴饮要提前开始,庖厨上下没有一人询问原因,听取指令立即开干,不一会儿厨房内烟火缭绕,各位厨娘蒸烙烹油、雕花摆盘,各司其职,负责调度的老妇就像那战场上指挥作战的将军,好不威风。仅仅两炷香的功夫,庖厨便开始出菜,各类珍馐由婢女们送往清和斋。

前来查看的管家,看到如此场面,也十分满意地离开。

他边走边询问身边的小厮:“迎宾茶,客人那里都送到了?”

小厮回答说:“清和斋内所有来宾,在上山时都一一饮过了,今晨,也派人给昨儿夜里来的两位贵客都送去了迎宾茶,喝没喝就不知道了,去沉香苑的人说,他们把茶放下就被赶出来了,远忧堂那位,大概也是这个情况,人都没见着放下茶就走了。”

“无妨,将今日清和园内,他们的茶饮都换成迎宾茶就好了。”管家又严厉起来说:“给我打起精神来,清和斋的宴会结束才是今晚寿宴的开始,知道了吗?”

小厮点点头,犹犹豫豫地说:“山水居的人来传话,说闯入的那只小兽不见了。”

管家停下脚步来,缓缓转头看向小厮:“室内都复原了吗?”

“这您放心,都小心着呢。”小厮点头哈腰,差点要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今日会长离开山水居后,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东西闯入,听明白了吗?”

“是是,大爷说的是。”话毕,小厮在管家应允下,赶往山水居。

夕阳未到,乌云遮天,距寿宴开始,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清和斋里,早已提前开始宴饮,斋内喝酒的人,坐满了五六张桌子,一帮人互推杯盏、高歌奏乐,好不快活。

一只小雀闻声飞来,落在院外的高枝上,歪着脑袋,看着院落里的人们,仿佛它也想凑一凑这人间的热闹。

一位容颜俊朗身穿银灰外袍的男子出现在小雀的视线中,它紧盯着那男子,瞧他在那院中与宾客们攀谈热闹,数十张嘴说着它听不懂的话语;稍过一会儿,那位灰袍男子招招手,从屋檐下走出十来个手捧锦盒的婢女,男子打开其中一个盒子,将其中物品展示与他人。

小雀眨眨眼,好奇的不得了,似乎在努力模仿院中那些人。

他们把灰袍男子围在中间,十分关切地盯着男子手中的东西,男子又是一番话,婢女们便将锦盒分发给众人,气氛一下子燥热起来,在男子声情并茂的演说中,他们眼中的欣喜逐渐变成了癫狂和愤怒。

“义不容辞!义不容辞!义不容辞!”他们振臂高呼,一阵呼啸的风卷过清和斋的上方,将他们的声音带上高空。

待风声落下,依旧摇摇摆摆的树梢上,早已不见小雀的身影。

远离清和斋的山林之间,一只山雀在林间迷雾中恢复了原形。白行甦站起来,心中琢磨着适才在清和斋所见:袁山似乎与那些人做了什么交易,又或许他只是用言语蛊惑了他们,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无疑成为了袁山的簇拥。

白行甦从怀中摸索片刻,拿出一枚身上写着“衿”字的纸鹤。“对不住了,阿衿。”话毕,他将纸鹤在掌中紧紧一握,消失在林间。

晚风徐徐夜幕低垂,清和园内灯火亮起,两侧的游廊上,从清和斋而来的宾客们都已入座,他们互相问候,装作第一次见面,碰杯时心照不宣秘而不发。

园内的湖中央,一座高高的亭台里,坐着一支曲班,正演奏着不知名的曲调,阴柔婉转凄凄切切,与今日的寿宴十分不搭,但在座宾客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心思都放在游廊上方的亭桥,那里是今晚寿宴的贵宾席位,眼下还空着。

管家也注意到那曲班意味不明的乐声,招来一名小厮,指了指曲班接着与小厮耳语一番,那小厮点头跑开。不一会儿曲班停止奏乐,一群戴着面具男男女女的舞者走上亭台,他们摆好姿势待乐声响起,便开始舞动身躯。

宾客们果然被这一支舞蹈吸引,纷纷投去目光。倒不是他们跳的有多好,而是舞者之间互相爱抚缠绵的模样,惹得那些宾客们情不自禁引发遐想。管家看着宾客们看的着迷,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昌戎侯到!”

游廊上的诸位装作没有听见,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目光却偷偷瞟向亭桥。

由婢女引路,拾阶而上来到亭桥,萧晚看见这上面摆着四张案桌,每张桌上都摆放着式样相似的点心。

萧晚坐下后,才看见亭桥之下两侧游廊上已经有宾客入座。他示意身后的俞竹看那游廊。灯火摇曳,明明灭灭的光打在游廊下,那些宾客们的样貌也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这时又有四个手持火把的人走上亭台,在四个角站定,他们配合舞者的“舞姿”喷出火焰来为舞者助兴,博得台下一片叫好。萧晚不由得看向清和园中央的亭台,待看到台上的舞蹈,他便扭过脸去。

俞竹看向萧晚,两人四目相对。俞竹摇摇头表示并未在台下宾客中看见熟脸,萧晚正要开口,两人身后走来一位婢女,手中端着一壶茶。婢女放下茶壶和茶杯,为他们二人注入茶水,站在一边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俞竹对那婢女上下打量一番说:“你退下吧,这里有我伺候。”

婢女垂在面前的手,紧紧抓着木盘,声如细蚊嗫喏的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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