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这什么话,有地府自然就有天庭,你都变成鬼了还不信有神仙吗?”范有德翻了个白眼道。
“这天下何其广阔,妖魔鬼怪那么多,哪能没有天庭约束?举头三尺有神明,咱们在上面时不也还经常听说有什么神灵显化嘛。”
“这四时轮转,斗转星移,行云布雨什么的,若是没有神仙管束,那不就乱了套了?有时还要下界降妖除魔,朝廷那帮人可拿妖魔和厉鬼没办法。”
“厉鬼?跟我们有什么不同吗?”闻圭问道。
“这就要给你仔细讲讲了。我们这些阴间鬼类,无论是寿尽而死,有疾而终,又或是死于非命,大多都是下到阴间来消磨红尘业力。”
“可总有些人死的时候怨气太重,消磨不掉,于是就徘徊在阳间,以那帮道士的说法呢,是叫灵体有浊,执妄太深,难入无间。”
“这些怨鬼只有经道士和尚诵经度化之后,才能去掉执念,进入到阴间来。可有一类怨鬼特殊,执念怎么也消不掉,平凡僧道祈福念经对他们根本没办法。”
“若是普通怨鬼,平日也就安然待在自己坟地或者冤死之地周围,最多让那地儿阴森些,或是让长期待在周围的凡人沾上阴气染些病什么的。”
“可厉鬼就不一样了,这些东西会为非作歹,杀人害命!度化不了,留着又是个祸害,便只有施展雷霆手段,要么捉来阴间,要么就就地正法了。”
“前几年我就看到一个罗汉解着几只厉鬼过路,那叫一个金光漫天,一闪就过去了……”范有德咂咂嘴,一脸向往,又把话题扯开了。
闻圭早已满身冷汗,暗自惊道:“若是按他所说,我难道也是成了厉鬼?那些神仙莫不也要对我出手?”
怎么办?跑?闻圭险些直接跳车逃跑。
强自镇定下来,思索道:“不,现在不能急,一切照常便好。我又未必会遇到神仙,况且我又未曾作恶,只是……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难免会惹上麻烦。”
随即打断了一旁将话题不知扯到哪里去的范有德,问出了另一个疑惑:“老范,你这牛……还有我这狗怎么能带到阴间来,它们能看到我们鬼类?”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范有德一拍脑门,“这阳间之物甭管活物死物,是狗是人,若是有人接引,也是能带到下边来的。不过我这牛是阴间之物,不是阳间的牛。咱可没什么认识的阴间大人物帮忙接引,我瞧小哥你也一样。你这狗多半也是死了,才到阴间来的。”
“至于能看到我们嘛。在阳间,只有一些异种,或者极其亲近,沾了些主人生前气息的家畜才能看到。到了阴间就没这个讲究了,自然而然就看得到了。”
说罢仔细瞧了瞧闻不白,啧啧赞到:“小哥你这五黑犬挺纯的啊,这腰杆看着就有劲儿,是个守山辟邪的好材料,可惜了。不过好在带下来了。”
五黑犬之五黑,指的是头黑,身黑,爪黑,尾黑,舌头黑。民间素有辟邪镇宅的说法。
“这么看,不白虽不是什么神兽异种,但也与平常狗子略有不同,最主要是沾了我的气息,所以才能看见我,能到阴间来也是因为跟着我,算是我在接引。”闻圭恍然。
说话间,牛车便晃晃悠悠的到了一座小城之前。
城墙不高,普通砖块砌筑,占地还比阳间的那座大了些,城门口上挂着一块大牌匾,字样要更古朴些,但也能认得出其上“长顺”二字。阴间“长顺县城”到了。
几个鬼差聚在城门口闲聊,也不加盘问,牛车畅通无阻的驶入城内,闻圭暗松一口气。
城内的街道大致同阳间一样,建筑却大有不同,譬如阳间最大的那座酒楼“福顺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药店“养魂堂”,鬼也会生病吗?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小贩吆喝,店家叫卖。酒楼茶肆无一不缺,几处楼前还有浓妆艳抹的姑娘招呼迎客,多半是风月地了。
这模样比阳间还要繁华些,真是人声鼎沸,啊不,鬼声鼎沸啊。
闻圭带着闻不白跳下车:“感谢范大……大哥捎我一程,我们就此别过吧。”
“等等,”范有德喊住闻圭,扔给他一个小袋,“无论是阳间还是阴间,没有这个可行不通。”
闻圭伸手接住,发现里面竟有好几两银子,再抬头,范有德早已驾着牛车远去,很快便转过一条街角消失不见。
“真是个好人啊……”闻圭笑笑。
带着闻不白打听了一下,转头向街头的一家石匠铺子走去。
“客官要打点啥?”一壮实汉子看到走进来的闻圭,马上迎了上来,面相有些憨厚,只是那眼睛却透出一股精明。
“要块墓碑,能打吗?”闻圭道。
“墓碑?”石匠一愣,随即狐疑道:“客官你要那干啥,莫不是忘了咱们可是已经当了鬼?”
闻圭也是被说得一愣,忙找补道:“爹娘走的早,一直没机会立个碑。我又死于非命,下来他俩早已投胎去了,所以想托鬼差找机会带到阳间去,也算留个念想。”
“原来是这样啊,我看客官你也是刚下来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门路。”石匠笑了笑。
“上好的石料,上好的式样,这是名字生辰。”闻圭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给石匠。
“公道价,五百文,三天就给客官您打好。”石匠接过纸条,搓搓手,模样有些奸滑。
“好。”闻圭不疑有他,便要伸手去怀里取钱。
“打石头的,你也忒不地道了,就这还收人家五百文?”邻店的书斋老板看不下去了,出声道。
石匠老脸一红,破口大骂:“干你鸟事!别来打扰老子赚钱!”
书斋老板不置可否,上前一把搂过石匠,耳语道:“你傻啊,能跟鬼差搭上关系,能是简单货色吗?人家现在被你忽悠了,日后不会来找你麻烦?”
以闻圭的耳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禁又气又笑道:“你不给解释解释?”
石匠身体一僵,转过身来,已是笑容满面:“客官见笑了,一百文,只要一百文。”
你这加四倍的价,也太特娘的狠了吧?
闻圭无言以对,取出一粒碎银递给石匠,问道:“这阴间的物价,到底是什么价钱?”
石匠接过银子,堆笑道:“跟阳间差不多的,刚才我是猪油蒙了心,客官您别放在心上。”
一旁书斋老板补充道:“小哥您别看凡间经常有后人烧钱给先辈,但哪能烧多少就有多少啊,这阴间的金银与阳间实乃一样的。”
闻圭摇摇头,懒得再理会这俩家伙,道了声“尽快”,便带着闻不白离开了石匠铺子。
人啊,就算死了也要被金银所缚,不得安生,何时是个头?
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还夹杂着几声叱骂,人群往街两边散开,将道路中央露了出来。
闻圭跟随人群让到一旁,只见一行鬼卒押送着一辆囚车从街头驶来,个个全副武装,那囚车尽数由黑铁打造,透过栏杆缝隙,隐约可以看见里面一个昏睡着一个瘦弱男子,枯草般的头发垂下,看不清楚样子。
领头的是个高大鬼卒,比寻常人要高出整整一个头颅,双眼精光内蕴,浑身肌肉紧实,壮如铁塔。
高大鬼卒不经意间瞥了闻圭一眼,眉头一皱,轻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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