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约客

不待他人作答，龙掌柜加重了语气。

“大名鼎鼎，如今南院商盟里。七位主事之一的龙家。”

“好了。”那龙掌柜，说了这许多话，看起来像是有些疲乏了。站起身，挥了挥手。

“懒得跟你们瞎掰扯。一句话，明儿一早，我们收齐了货物，就忘城里赶。你们要是海上来客，随我走。若不是，自便。”

话，已直白如此，无需再多言谈了。

昊江也急忙跟着起身，对着龙掌柜打了一躬。

“多谢掌柜抬爱，一路劳顿，您先将息了。明日一早见。”

昊江这话，就是避重就轻了。对龙掌柜的问题与邀约，他既没有都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直接回拒。一切，都被轻飘飘的推到了明日一早。

这等扭捏取巧的做派，就是党凌云也不免皱起了眉头来。可那掌柜却似乎毫不恼怒，依旧是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他。只是，别的话，却已经不想再说了。

昊江趁着这会，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领了众人，知趣告退，出门去了。

这一行六人的身影，再次从明亮中，引入暗夜，对面偏厢的沉重木门，吱嘎着一声敞开，吱嘎着一声闭紧。星河烂漫，重归岑寂。

这边里，龙掌柜手下得力的一位，待得众人酒足饭饱，或是守夜，或是饮马，或是规整货物，尽都指派清楚了。重又折回到龙掌柜的身边来。

只见着这掌柜的，捧了一个空茶盏，立在圈椅前。只顾出神的透过敞开的门扉，望着外间黑夜。便亲去火塘上提了滚烫的铜壶来。

“叔，我给你续水。”

龙掌柜摆了摆手，回身坐下。“不用了，稍稍解乏就行了，饮多了睡不好，可别误了白日间的差事。”

“这些人，你觉得会是老爷要等的吗？”青年小心的多问一句。

龙掌柜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

“我觉着不像。”

“那你这……怎么还这般赶着往城里领。”

龙掌柜将茶盏放下，双手扶着圈椅，重又瘫了下去。

“咱们这位老爷，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能在一件事上多说几句，肯亲自指点一两处，已是兴致极好、极难得的时候了。

惯常日子，但凡委是了差事，你自听着吩咐去做了便是。这其中就算有些不明白的，也当自己思虑着办好。

哪里容得一个下人再去问东问西，他又怎会那许多精力，一一给你交代得明白。

真要追问得烦了，肯赐一顿板子，算是轻的，已经是极大的开恩。要是嫌你不够灵巧，也不罚你，就撇到一边去，此后不闻不问，那才是调教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些，你记好了，以后自己任事的时候，用得着。”

青年心知是掌柜点拨，自然用心记下。

“这次出来的时候，老爷给我的吩咐：说的是这几日，就在海滨，不拘各村，约客便到。我若见着时，领回杭州去，他自安排。

当时，我也曾多了句嘴。说是，这些来客可有信物或是别的，以作凭证。

当时老爷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你想想，这时候，这差事。我还能细问吗？”

青年吸了口气。“老爷这做事，总是喜欢云遮雾绕，让人看不明白。”

掌柜的却是摇了摇头。

“这就是你的不知了，老爷能到那个地位。事的轻重缓急，他能不知道？

你只细细琢磨，老爷常在金陵府，要见一个人，却到杭州来。来客又不从钱塘口登岸，还得到这一片荒山鄙野里来接，可见这些客人，会是些什么人？还能是什么人？”

青年这才恍然，待要张口，却是识趣的闭了嘴。他又多想了好一会，才彻底明白过来。

“所以，其实你老，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几位，根本就不是我们要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