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顾名思义,它是针对本戏而言的,它是本戏里的一折,或是一出。要演出全本戏,既费时费人又费事,所以到后来慢慢就不演全本戏,只演其中相对完整而集中突出,还能展示演员水平的几出折戏。

要说此时的杭州城里,哪一家戏楼的折子戏风头最盛?在这十里繁华之都,可能十个里面,倒有十多个的说法。

但能被南院李氏在杭州的代表人物——李毓昶——邀请到李氏杭州商馆里看戏听曲,是怎生一种滋味。却是十个里面,只怕一个都说不上来。

今天的这出戏,唱的是霸王别姬。李氏商馆所请的贵客,更是本省数一数二的地方官长,浙江布政使。

在大晟帝国太宗之前,布政使乃是一省的最高长官。自太宗以后,到中宗朝之间,巡抚开始成为一省的标配,总督成了数省之间的封疆。可即便如此,布政使也依然还是一省间,数一数二高高在上的实权。

尤其是,在当下巡抚出缺,本省布政使代管印务,署理巡抚之际。

事实上,江南李氏作为南院商盟会长之族,被民间誉为国丈后家的历代皇亲。早在数日之前,便已从东直隶金陵城传来的急递中,早一步透露了朝廷对浙江巡抚的任命,已另有其人。

但直到今日朝廷的谕命正式传到巡抚衙门的时候,李毓昶这才着手,正式邀约了如今的署理巡抚,浙江布政使俞恩怀,俞老大人前来商馆听曲散心。

即便是在台前地位显赫,士林中也备受尊崇的俞老大人,骤然闻听内阁如此决议。年近七旬的他,也依旧是表现得默然不快。宦海一生,官位这种最能体现权力的东西,总是有了还想要有,升了还想再升。

他已六十多了,数月前,巡抚一职出缺,朝中旨意着他署理浙江时。这一辈子,那个十数年前,被他深藏起来的封疆之梦,难免不又再次活泛了起来。

但随着这一纸诏书的下达,美妙的幻梦复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无情的摔得粉碎。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老大人,慢一些。”俞恩怀的步履,一改往常四平八稳的拖沓,变得十分急促。

可无论如何,终究是年事已高。李毓昶只能是温和的出言提醒。

宾主落座。

“老大人,今儿这出戏,请的是江南名角……”

李毓昶摆了摆手。

“承蒙伯爷的好意,这个时候,还顾念着俞某人。”

李氏一族,自世祖荣公襄助大晟太祖立国,以太国丈身份受封太皇大父上人后,族谱单开。

然而,荣公操劳一生,膝下却仅有一女,身后无嗣。

便由旧宗近支内过嗣五子,承继了荣公世爵。这五子,便是后来所谓“一花五叶”的江南李氏五大支系。

李氏一门,在太祖、太宗时候,极受皇室礼遇。地位尊崇。

到了太宗时,晟帝国自东方的金陵迁都巴蜀之地的成都后,帝国两京格局已成。皇家对江南商界巨擘的李家,更加仰赖。

自太宗朝后,大晟帝国几乎历代帝王,凡史上显赫的后妃俱都出自荣公后裔,从这五支里来。

李毓昶作为五支中三房的嫡传,祖辈上,也是出过皇后的。皇室旧制,除当朝国丈,册封侯爵以外。国丈以后,便自降一级,准世袭。因此,俞恩怀称他为伯爷,也恰如其分。

“大人这可就生分了。谁人不知,大人公忠体国,才识卓越。主政浙江的这近二十年里,政绩斐然,民顺潮平。远非朝堂上,那些尸餐素位的庸碌之辈可比。今次内阁简任大员,委实是有欠妥当了。”

“哼……在浙江的这些年,一路从知府到布政使的任上,成绩如何,我心中还是有些计较的。伯爷倒也不必拿这些话来奉承我。

如今,我已年近七旬,宦海里的这些浮沉,风风雨雨,什么没有见过。若还只是将得失限于这起落之间,那这半辈子的修养,也算是白费了。”

“大人高远!”李毓昶知道今日难熬,却也料不到,仅仅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便倍觉尴尬无比。

袅娜的少女,捧了香茶上来。

“老大人尝尝,这是日前,宗族专程差人从金陵送来的。取自黔中,是今年新茶。

这黔中高山的团茶,比我们的龙井,又是别样滋味。最体现出一个清、烈、香、纯。可与黔地的酱香名酒并为一绝。”

俞恩怀点了点头,这算是挠到了他的痒处。

“内阁既已行文,想来那新任的巡抚,也该在路上了。我这署理,代管的印务交接有日。伯爷有何差遣,便尽管吩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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