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从外打开门,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浑厚声线。
“哪来的钱?哪里有钱!这些该死的州境征税官,我应该放纵正教教会把他们全都烧死!”乌多闭起眼睛,大手捧额,五根短粗的手指不停挼搓黝黑头皮,他坐在大木桌后面,没有帝国贵族那么猥琐和市侩的气质,像个真正的军人,从戎多年,也带着军人的习性。
虽说是一位军事波耶,典型的糙汉子,在这个遍地文盲的落后国家,会识字就超越了许多人。
莱昂看着桌上厚厚一沓文书,压在上面的一张,字里行间都与难民、物资紧缺、人手不足有关。
“老爷,客人来了。”引路哥萨恭敬道。
乌多领主揉了揉眼睛,拿来手边的金属高脚杯,拎起木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接见宾客能让他暂时摆脱小山似的文书堆,“坐下吧,都坐下,你们站着讲话像我在审问罪犯。”
随后内侍搬来了两张方形木椅,坐垫垫着厚厚兽皮毯。
“下去吧。”波耶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吩咐后厨,明晚多准备些肉食,我要举行宴会款待翼骑兵们,他们也辛苦数日了!”
“遵命老爷。”
仆人离开后,莱昂上前颔首致意,简单地回一句客套话,“尊敬的波耶。”
“波耶阁下,我全无冒犯之意,还望能够秉持公正处理事务。”莱昂没有坐下,他掏出盖有帝国大使印章的通行证,递了过去,“我前来塞普里奇,是为了处理一件个人私事,与你看到那位牧首起冲突,纯属巧合与被挑衅。”
“老疯子一年多前来塞普里奇,打人砸店的事没少干,我早清楚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乌多领主随口说道,有些话不方便透露,他站起身,一对虎目看向维妮娅,不冷不热道,“这位契卡小姐,执行公务时候不能喝酒吧。”
“确实不能,尤其是冒犯秘警权威的家伙递来的一杯酒,更不能喝。”比起波耶之女,维妮娅对波耶的态度变得冷淡了许多。
“哈哈哈!这位小姐,你的秘警头衔或许能吓一吓南边没上过战场的懦夫,对于我,契卡头子彼得-罗索夫站我面前也不没用!”军事波耶大笑一声,目光转向莱昂,抬手举杯道,“从帝国艾维领运来的黑啤酒,三十金币一桶,一等一好东西,帝国人快尝尝,正不正宗!”
说着,波耶鲁莽地豪饮一大口,客随主便,莱昂见状也模仿他的饮酒方式,举起玻璃杯一饮而尽,维妮娅瞥他的眼神带着怜悯。
那一瞬间,他瞪圆了眼睛,仿佛在吞下熔化的金属,浓烈的烈酒灼烧着他的喉咙,直冲鼻孔。
这XXX绝对不是正宗黑啤酒!
伏特加,北境国度基斯里夫的特产烈酒,一种真正能辣死人的危险饮品。
高浓度酒精让他眼泪夺眶而出,白银中阶实力并不意味着莱昂擅长饮酒,他觉得自己喉咙里有火在灼烧,想要一口吐出,而他必须遏制以免失礼。
“噗~”一旁女人捂嘴浅浅笑着。
明面上,莱昂还是强行咽下,将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
“唔...”喉结上下滚动。
藏在桌面下的手攥得死死,手臂青筋暴起。
莱昂很高兴能控制自己,因为在场的两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等着看外乡人第一次尝到这种烈酒后的反应。
“你喝酒方式像一个真正的翼骑兵,帝国人!”乌多-兹德拉科夫大吼一声,把手里的空酒杯猛烈地拍在木桌上,眼底充斥着认可,“野猪特酿伏特加,我手下最棒的副官斯特凡才能勉强干一杯!凭这点,刚才城内那些不愉快,到我这结束。”
乌多提起酒壶站起来,虎目满是欣赏,“再来一杯,帝国人!”
他还要再满上一杯,精神饱满,像极了一个酒鬼好不容易找到酒友。
“非常感谢,但是我这点酒量跟波耶您的海量相比,不值一提。”莱昂喘了一口气,手掌盖住酒杯口。
腹内火燎燎地疼痛,他感觉自己泪腺有些止不住了。
“别小瞧自己!你潜力大着呢!有机会,我们在宴会上单独较量一下。”乌多领主热情而友好地说道,“从现在起,你是我乌多的朋友,我的女儿说你叫莱昂,没记错吧?”
“是的,波耶阁下。”
一杯伏特加下肚,拉近了双方距离,这场谈话不再生疏。
他们寒暄着,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题。
逐渐地谈到了莱昂在北境一路上发生的各种事情,包括救下达沃兄妹的过程,还有自己好友帝国工程师沃舍尔北上普拉格的打算,然后慢慢地进入正题,莱昂这才问道,“最近东方州情况还好么?波耶阁下,我看到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城镇里。”
“情况?一点也不好!”乌多摇着头苦笑,大手重重拍在一沓文书上,“最近塞普里奇涌入了很多难民,很多,塞普里奇容纳不下他们,没有多余工作能提供,没有稳定收入,这些无家可归的家伙会闹事,这还不是最棘手的。”
“冬天到了,帝国人先生,我们城镇粮仓储存的食物根本不够居民吃,更何况多出那么多张嘴。”
他掰起短粗手指,一条一条细数着当前困境,“市场上空空如也,商人行会囤货居奇,黑市上都是高价粮食和生活用品,近两个月,难民拥挤在一起,靠着城内几个教会,正教教会、莎莉娜慈悲女士教会、正义之神教会这些牧师牧首的救济,勉强活着,一天喝一碗稀粥而已!”
北境大寒潮又称白毛雪,每年都会造成大量损失,一场大寒潮过后,总会有一些不幸的边境村庄、游牧部落悄然消失。
“一旦发生饥荒,它会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乌多-兹德拉科夫说话有些过于直接,领地种种弊端毫不避讳,直接到莱昂不习惯,联想到军事波耶过往的军旅生涯,说话直来直往反而不是件坏事。
“情况不太妙,波耶阁下,弗拉基米尔三世陛下又做出什么努力么?”莱昂询问道。
“努力,人人都知道南方州在打仗!沙皇陛下.....他连征召军队的钱粮都拿不出。”乌多苦涩地笑了,坐在对面的二人都看出他提起沙皇时,流溢出无可奈何与不甘的情绪。
沙皇弗拉基米尔二世对乌多波耶有着知遇之恩,识人善任,一路提拔,他才坐到了如今边境军事波耶的位置,而今自己发誓忠诚的沙皇和国家再遇危机,国家却无以为继,任谁都会心生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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