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都不开口,李若嵩咳嗽了一声,浑浊的目光却是朝着自己的爱徒马定邦瞥过。

后者养气功夫极好,也不管恩师的目光,还是那番沉寂下去。

“仰赖皇上圣德,我大启威震四方,万邦来朝,诸位皆是朝廷肱骨,可畅所欲言,那北凉无视约定,强行犯我边境,依咱家看,还是按老规矩,该打的仗,兵部提出来,该花的银子,由户部核算,内阁先拟出来票,我们该披红的就披红。诸位开了口你们说呢?”张忠见众人都不说话,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此言一出,户部尚书的何兴元坐直了身子,二尺长的胡须随之摇曳,他英目一扫众人,朗声道:“皇上有如天之德,我大启多年未动刀兵,百姓安居乐业,全是仰仗着皇上一人。大家知道君父的不易,就更加要努力做些实事,为君父分忧,诚然北凉犯我边境,触怒陛下虎威,但我认为,此时国库尚且空虚,还是应该多为安抚才好。”

众人听后,谁也没有开口,默默地等待着帷幔那头的启帝咀嚼。

十多年的君臣默契,让这些大臣们都学会了如何与陛下相处。

帷幔内,卧床两侧摆满了写着户部的账册,启帝正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其中的一本。

众人等了半晌,也没有声响传出,马定邦这才开了口,“何尚书此言差矣,翁口府八百里快马加急,北凉国十万大军距离翁口府也不过五十余里,守将已经和他们交战过数次,依我看,翁口府乃我大启边关重地,断不可失,还是要派兵还击,以示我朝之威。”

“如今国库空虚,钱粮又不是你们兵部来出!”何兴元没了先前那份镇静,声音也大了几分。

众人有些吃惊,不知道一向谨慎地何尚书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激动起来。

帷幔里,启帝那双淡然的眸子中突然闪出了一丝精芒,逐渐变得阴沉起来,直勾勾盯着眼前的户部账册。

马尚书冷哼一声:“户部没银子,自然是你户部的差事没办好,干我们兵部什么事?”

何兴元也毫不示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奏疏,分给在座众人观看,“官员年俸,过年恩赏,老国公爷丧礼,翁口府前几日调防,都是朝廷出的银子,年前一京四省收上来的税银,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更不论……”

他突然止住了声,年前观道宫失火,这是才新修的,但要是牵扯到君父,断然是不能开了这个口。

可是他这一番言语,众人自然将目光放在了王璋这位新晋国公爷身上。

王璋只感觉莫名其妙,刚要开口说话,一直没开口的小老头次辅高京终于是缓缓开口,“诸位,按镇国公的功绩,朝廷拨银子安葬也是理所应当。”

随后他又冲着王璋摆出一副和蔼模样来,“国公爷不必忧虑,朝廷也不会向你讨要银子。”

这话说得巧妙,引得在场的气氛松快了不少。

何尚书虽然端坐矮凳,神情是一份肃穆,但内心却升起了一丝不快:高京是他的授业恩师,今日开内阁会议之前,老师特地告诉他拿着国公爷的丧葬费用做文章,为的就是反对太子党李若嵩那边牵头的开战派。此时,却让自己唱了红脸,他倒好,唱了个白脸。

王璋此时却是摇头笑道:“高大人,这句话好像由陛下来说才更为妥当,你一个臣子,难道是想僭越犯上?”

始终保持闭目养神,不发一言的唐王这才微微地睁开了双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反讽高京的国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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