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做梦梦到自己在坐船,四周风大浪急,小船左右摇摆,晃得她快要吐了,落水前一刻她陡然惊醒,果不其然看到了宁宴,那人正拼命摇她,恨不得把她脑浆摇匀。

她怒气冲冲地坐起来,“你有事吗?”

“有!很急!”宁宴撩衣坐下,急不可耐地分享他昨晚熬了一宿推断出来的“真相”。

裴靖直勾勾地盯着那张一开一合说个不停的嘴,心里想的却是,昨晚明明锁了门,他是如何进来的?

宁宴见裴靖两眼发直,心里更急了,“你清醒一下,你不怕顾文章报复你吗?”

裴靖疑惑不解,“我什么都没做,他为何要报复我,你们和朔州军之间的事关我何事?”

宁宴被她问得一愣,仔细想想好像是没什么关系,登时语塞。

裴靖不怀好意地看向宁宴的后背,“夏正叔的药你用没用?”

宁宴立刻趴进她怀里喊疼。

裴靖将他扒拉到一边去,“我去洗漱,等我回来有事问你。”

宁宴前脚答应她不乱跑,后脚便蹿去了别处,裴靖回来见房中无人,直接转去隔壁。

奚迟也被迫听了一遍那番推断,他睡眼迷蒙地看着宁宴,深深叹了口气,“既然担心顾文章离间你与皇孙,那你应该趁早告诉皇孙,我认为你们的计划未必已败露,因为这对顾文章来说是好事,若真是他所为,更有可能是因为年前那场动荡采取的报复行为。”

他说完又躺了回去,任宁宴怎么摇都不肯睁眼。

裴靖所想与奚迟基本一致,宁宴重新加入朔州军于顾文章而言乃天赐良机,她若是顾文章,定会将计就计,将宁宴骗到朔州再下手,宁氏与南戎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说宁宴死于南戎报复即可,皇帝多半会因此出兵,至时不但除掉了宁宴,还能借战事削弱李沈势力,可谓一举数得,没必要在大邺大动干戈。

但她尚有一事不明,“朝中出什么大事了吗,我听闻元青一向谨小慎微,谁都不得罪,如今怎么变得如此疯狂?”

“或许跟大父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宠爱一些喜欢保持中立的寒门有关,他因此感受到了威胁,”宁宴支着脑袋思忖片刻,想起一个人来,“好比那个叫林正和的郎官,大父对此人颇为看重,甚是青睐。”

林正和去年十月才在朝中出头,本是凤州参军,因在当地治河有效且献策有功,超迁户部员外郎。

淳安十三年,林正和高中进士,却未同他人一般拜元青为座主,这是元青升任尚书令以来前所未有的事,因而关试之后他便被元青以“年轻尚需历练”之名调往一个位于黔中道的中下县做主簿,之后也一直在中下州县之间辗转,直至被凤州刺史赏识举荐方出头。

“我特地查了,他的同年早已是京畿县簿尉,只有他年近四十还在一个下州做小小参军,连判司都没混上。”言辞之间,宁宴对林正和充满敬佩和同情。

裴靖大致明白了,“自参军一跃成为郎官,还是甚为据要的户部,又偏偏是个曾对自己不敬之人,元青许是以为陛下在打他的脸,难怪会气急败坏。”

“元青那老匹夫一向妒贤嫉能,当年他科举成绩虽好,却也是从后行的水部和驾部一步步升上来的,如今自然是百般嫉妒林外郎,以至于失去理智胆大妄为。”

“即便出于嫉妒不公也不至于发疯,乃至刺杀皇孙,他虽为右丞,威望权势却不减,一个郎官有何值得他嫉妒?”奚迟认为宁宴的想法有些不靠谱,“陛下会在乎农夫种地种得比他好吗?不会吧?”

宁宴不禁噎住,他盘腿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从清晨到日上三竿,裴奚二人来来去去好多遍,直到冬晚敲着脸盆扯着嗓子喊吃饭,宁宴才仿佛醍醐灌顶般从床上跳下来,拍着大腿直呼“我知道了”,“去年六月,表哥身体很不好,整日卧床不起,有人向大父提议给表哥礼聘,若时间合适便举行大婚,好给表哥冲喜。”

“元氏女落选了?”奚迟笑起来,觉得不可思议,“为没能当上皇孙岳祖父生气吗?”

宁宴又拍了下腿,“大父根本没考虑元氏女!”

皇帝虽重用元青,但并不认可元氏,元氏祖籍河东,曾祖辈卜居大邺,于两地皆非望族,祖上从未有过六品以上官,至元青方一飞冲天,门第属实不高。

皇孙正妃将来可能成为太子妃和皇后,要母仪天下,元氏是新贵,底蕴不足以担此重任。

“李沈王徐,大父只会在这四家当中选。”

李沈王徐即外戚四领袖,祖上俱为开国功臣,历代皇后必从此出。

原来外戚能够始终如日中天靠的并非只是运气,而是皇室心照不宣的纵容。

裴靖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犹豫半天才找到个合适又委婉的词,“陛下还真是左右为难。”

文氏对外戚的态度一向是仰其声势的同时持续打压,文晟做得尤为明显,他依靠外戚势力杀尽宗室顺利登基后立马翻脸不认人,不顾反对立出身贫寒小姓的发妻栾氏为后,并竭力抬高科举地位,只为打压外戚声威。

反抗的结果显而易见,朝中二分天下,唯独没有他的一分,而栾皇后只生得凉国公主一女,掌凤印后不久即病亡,现存一子一女皆为继后李氏所出,大凉的未来仍掌握在外戚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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