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在朝堂上的极边缘地位,日躔卫在江湖上的名气非常大,名唤“三十六营”,因为营里能出任务的只有“十二次”和“二十四节气”,外加一个负责收钱的天市。

尽管三十六营要价高昂,报价千两银起步,可办事实在妥帖,有些实力的还是愿意花这份钱买个安心。

日躔卫正是靠这三十七个人为朝廷敛财,江湖人只知三十七人名号,而朝臣只知太微与北玄武卫日躔禁卫军,日躔卫游走在朝野中间,掩藏于天子座下,尘间无人可寻。

这次的雇主点名要“星纪”出单,却只杀掌门一个人,看来真的很有钱——其他人接单,雇主出多少他们便赚多少,“星纪”和“玄枵”接单,二人要多少雇主便得给多少,报价一万金起,不管做什么,哪怕只是帮忙找一只猫也是一万金起,视任务困难程度加钱,五千一加无上限——这次的雇主竟主动加至三万金,只为区区一个人头。

太微担心是拿钱买“星纪”人头的圈套,裴靖却觉得无所谓,行走江湖谁还没几个仇人了,早解决早安心,不是她安心,便是对方安心。

临走前一天,消失许久的宁宴突然跑回来说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唐不渝竟然允许他用裴靖的文章获取入学资格,虽然挨了老师和大父两次暴打,但田假结束后他还是成功入了国子学。

坏消息是,他实在是扛不住国子学的考试了,他想退学。

裴靖拍着宁宴的肩膀勉励他再扛一会儿,大不了熬上九年,九年后学分不够毕不了业自然会被国子学劝退。

“我回来一定去看你,你自己先撑一会儿。”她如是保证。

宁宴听到这番话根本高兴不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记起自己只请了半个时辰的假,于是慌忙告辞往回赶,一阵风似的卷来,又一阵风似的卷走。

裴靖十分乐见宁宴在国子学被“折磨”,希望国子学可以好生磨一磨这人浮躁跳脱的性子。

入夜,她收拾行装离开了小重山。

相较于去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听他们在刀下哀嚎,看他们除了接受命运外什么也做不了,她更喜欢参与江湖上的恩怨,喜欢看那些将死之人在她面前剧烈挣扎、拼命反击,再到最后因为技不如人被她杀掉,每当这个时候,她才觉得一身武艺是有用的,平日里没有白费功夫。

不过花钱骗她出去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毫无畏惧,只觉得好奇,甚至希望是真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大不了一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裴靖与奚迟暂且不提,宁宴这边也没闲着,以他的个性也不可能闲着,没事也得硬找点事做。

眼下他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掰着指头算日子。

裴奚二人这次出门起码要两个月,这段时间他不但见不到裴靖的面,不能和奚迟一起玩,还要独自经历六次旬试、两次月试和一次季试,每天习字两百、背诵经书十篇已经够折磨人了,为何还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考试,这样的日子他到底还要过多久!

宁宴愤而起床磨墨,要写信给文御,控诉国子学课业太过繁重,能维持考试及格于他而言已极为不易,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完成其他任务,希望文御可以早点捞他回去。

他不加思忖地提笔沾墨,落笔欲书时却又犹豫了起来,裴靖好不容易帮他考入国子学,他这般轻言放弃岂非荒废了裴靖的心血?良机难求,岂有半途而废之理,何况诉苦行为太小孩子气,有损他高大的形象与气度,若被人知道他迫于考试压力太大而退学,往后出门在外可抬不起头来了!

算了,为了大父和表哥以后的日子更好过,老子拼了!

宁宴咬咬牙,下定决心不退了。

他搁下笔,将洇了墨的纸揉起来扔在一旁,宽衣躺回了床上,躺了许久微微有了些困意,但一想到三天后的考试又立马清醒过来,恨恨地咬着被子嘀咕,“学习就学习,为何要考试,人与人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卿卿应该上路了,阿迟应该快到朔州了,要不起来温一下书陪陪他俩?

宁宴心里念叨着,再度翻身起床,拿上书和灯台出了门,席地坐在廊下的台阶上。

他居住的学舍前有一块空地,槛外即是湖水,夏夜临湖而坐,湖风幽凉掺香,远比白天惬意,他抬头望着月牙深深太息,心头涌上一股思念,俄而低下头翻书,余光却倏然瞥见一道身影朝这边走过来。

那人手里提着一样细长的东西,步伐很快,眨眼间便来到空地上,看到廊下有人时对方也吓了一跳。

夜半无眠的二人在月下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充满疑惑——

这人谁啊,半夜三更还如此用功,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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