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赶到国子学把宁宴叫出来,将街上发生的事同宁宴说了一遍,让对方赶快请假进宫一趟打探下情况,事情发生得实在巧合,那人的胡言乱语倒给她提了个醒,她怀疑有人暗中操作使舆论矛头直指宁宴,也许是元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若果真如此,当提早防备。
宁宴难得没有慌张,思忖稍许,到院中拦下个同窗,请其代为请假。
裴靖好奇宁宴为何不去面请,难不成是怕挨骂?
直到离开国子学有一段距离宁宴才答她,原来今日授课的直讲也是元青的学生,倘若对方知情,多半不肯不放人。
“开窍了?”裴靖惊奇地看着宁宴,本想再调侃两句,但好端端的,她莫名想起裴明礼说的那个秘密,得知秘密后再看宁宴这张明朗张扬还略有些傻气的面容,顿觉心理落差巨大,话到嘴边便有些难以启齿,她自宁宴脸上移开视线,犹豫良久,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心里的打算,“你何时得闲,我有些话想……想私下跟你说。”
宁宴未觉有异,当下便支棱起耳朵,“我现在便有时间,什么话?快说快说!”
“我听……我……”裴靖做足了心理建设,但到临门一脚时还是退缩了,“你先进宫吧,我回营了,改日再说。”
说罢,她扔下满脸疑惑的宁宴,逃命似的跑了。
回到营里,裴靖感觉伤口裂开了,于是去找冬晚帮忙,冬晚没好气地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秋和怕她养伤无聊,非要带她去后山湖边钓鱼。
湖里的鱼是午宵花大价钱买的稀有鱼苗,鱼获放流,不许食用,裴靖觉得没意思,便拿了卷书,与秋和并排坐在树下青石上,至晚食,一无所获,食罢又至,月上中天,饵料用尽,空手而归。
隔几日,一场秋雨后,气温骤降,山谷落叶遮天,灿黄深红似无穷尽,终日簌簌而落,在地上交叠成厚厚的一层,或是落入山溪中顺水漂流。
太白见叶似浮舟觉得有趣,爰请东市的工匠打了二十余枚大小不一的漆器羽觞,模仿魏晋风流文人做派,截断细流摆了场曲水流觞宴,比的不是诗词歌赋而是武艺,胜者饮一巨,败者饮一粒。
裴靖作为武艺断层第一人自是被排除赛外,只能在一旁看着,刚好她于酒无感,此举正合心意,她懒洋洋地躺在太白的摇椅上,不时出声指点一下,众人嫌她帮人作弊,便也不许她说话了。
呼雉呵卢的响动一声高过一声,溪水两侧飞觥献斝弄盏传杯,水中的羽觞好似一片弯曲的红叶,随涟漪悠悠晃晃,摇满一溪酒香。
深秋的日光浓而不烈,裴靖摇着木椅晒着太阳,百无聊赖地转着冬晚的扇子,渐渐昏昏欲睡,游走在入梦与清醒的边沿。
不知过了多久,断断续续的语笑喧哗蓦地响亮起来,众人的哄笑声中带着满满的不怀好意。
裴靖别过头去压住一只耳朵,试图降低音量,但笑声依旧热烈,像正午日光砸在地上飞溅起来的灿烂的碎金子。
罢了,及时行乐,随他们闹去。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伸手堵住了另一只耳朵。
少顷,一股梅花香扑面而来,起哄声越发张狂,有人“嘘”了一声,响动这才慢慢止息。
裴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人捞了起来,突然失重的恐慌令她立刻清醒过来,“宁小五,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众人顿时大失所望,嘘声此起彼伏。
实沈笑说,可惜了,她要是把你错认成玄枵,那可有好戏看了!
宁宴没好气地让他滚,一使劲将裴靖抱了起来。
裴靖不喜欢悬空的感觉,抬腿剪住宁宴颈肩,上身一个用力翻转,飞鹤探足般稳稳落地。
宁宴“哎呀”一声,被她带得一个趔趄,险些向后坐在地上。
实沈唏嘘不已,“镇星真是比我还励志!”
宁宴气急败坏地剜了他一眼,拉着裴靖跑回房间。
裴靖尚存几分睡意,一沾床便又躺下闭上了眼睛,“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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