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海升、徐中年奉白易川遗命寻找白依山回皇城继位,无功而返,他们从白依山口中得到的答案却是不会回到原州。他们想散布消息的会是白依山?他连原州都不回,皇上都不想做怎麽会是他?他们甚至猜想会不会是百顺侯?可这样做对他又没有什麽意义,那究竟会是谁呢?这则消息早传出去与晚传出去的影响又有什麽不同呢?他们唯一能知道的是皇帝只要活着就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他们寻找白依山的事情皇上吩咐过他们在没有明确的结果之前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他们猜测是不是皇上也在防备着他的皇帝?在这座城里面果然没有绝对的信任。
百顺侯当得知消息已经提前传到了江湖上,心里十分纳闷,这样的消息又怎麽会传到江湖上?知道这则消息的人除了内院的人就是徐中年和关海升,内院的人不可能,徐中年、关海升更不可能会让消息走漏风声。不过徐中年、关海升一直没有露面他又感觉有些奇怪,他们也在等一个人?
百顺侯不知道白易川让他等待的这继位的人到底是谁,他想这个人是不是可以镇得住各路诸侯,可是放眼朝堂能凭一己之力镇住各路诸侯的人可能一个没有。他忽然省悟,他想到一个人,白依山,难道真的是他?他可不希望是他,因为只要他能回来白启兴也就意味着没有资格再坐上那个位子了。不过白依山会回来吗?他会在得到消息的情况回到原州吗?那白易川让他等继位的人是什麽意思?难道白易川真的在找他?他不清楚白易川生前都做好了什麽安排,他只能遵照白易川的遗命静静等待,等到继位的人回来,若是等不到他也只能根据白易川的遗命与关海升、徐中年来决策朝堂的命运,他又为此很奇怪,为什麽偏偏是他们三人?
关海升、徐中年二人心照不宣地来到百顺侯府。
百顺侯道:“关老、徐将军你们终于来了。”
关海升道:“是啊,皇上驾崩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朝堂之外传的可是沸沸扬扬,我们特奉皇上遗命来与侯爷商议。”
百顺侯道:“皇上有何遗命?”
关海升道:“皇上让我们等一位继承皇位之人,我们左等右等始终等寻不到。如今皇上驾崩的消息又传遍了江湖,我们真的等不下去了这才来找侯爷。”
百顺侯道:“二位可能猜到此人是谁?”
关海升道:“我猜想是镇武侯。”
百顺侯点点头道:“他一定会来吗?”
关海升道:“正因为等不到所以就认为他不回来。”
百顺侯依然默默地点点头。
关海升道:“皇上好像给我们留了个难题。”
徐中年道:“太子未立,继位之人又等不到,恐怕会天下大乱。”
百顺侯道:“天下会大乱。”
关海升道:“各路诸侯势必借此机会大闹一场,有谁能震得住他们?”说完和徐中年一同看向百顺侯。
百顺侯神色微微一怔,眼眉一抬道:“关老、徐将军,除了那个要我们等的人外也只有义王能名正言顺地坐在那个位子上,其他人都可以视为谋乱。”
关海升见百顺侯说的如此诚恳,心中对他会谋反作乱的疑虑也就打消,那散布消息企图让天下陷入慌乱中的人一定不是他,而且他们还知道百顺侯是要力推义王了。
关海升叹了口气道:“这事情着实有些难办?义王年纪尚轻恐怕各路诸侯不服。”
众人沉默无言,与各路诸侯斗若没有十分本事恐怕也很难让他们臣服,何况他们的身份太尊贵,都是皇上的兄弟,也是百顺侯的兄弟,就算百顺侯不想认他们也不想承认他们有资格做皇上也是不行的。
百顺侯道:“徐将军、关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义王。虽然义王并未被立为太子,但是凭他的身份是最适合不过的。”
关海升道:“侯爷所言极是。”
百顺侯问徐中年道:“徐将军,你奉诏从南境回来,南境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徐中年道:“我已将一切事务交给张将军处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百顺侯道:“那就好,朝堂事情太多,若边境要出什么问题,相隔万水千山,我们还真不好应付。”
徐中年道:“侯爷放心,南境还有三十万大军,量它南越也不敢入侵。”
百顺侯道:“多加小心,近年来南越兼并无数临壤,国力强势,如日中天,不可小觑。”
徐中年道:“侯爷说的是,守卫国门的将士自然不会大意。”
关海升道:“如今皇上驾崩天下皆知,明日我们必须要昭告天下,举国服丧。”
百顺侯道:“关老所言极是,明日我会速办此事。”
关海升道:“根据则宁所说在这朝堂上已经有很多居心叵测之人,想必侯爷也有所察觉,他们内外勾结实在不好对付。”
百顺侯道:“关老提醒的是,局势虽可控制,事情虽易处理,但是危险重重。在众人眼里眼下局风不明,为求自保尚可理解,倘若暗中勾结为祸朝堂,恐怕连我们身陷囹圄也难以发觉。”
关海升道:“侯爷说的不错,我们也要有所防备啊。皇城内不缺高手,只是缺忠心的高手,唯利是图之人太多了,倘若大乱,我们难以抵挡啊。”
百顺侯沉思一下道:“朝中只有几千禁军,而这几十年各路诸侯恐怕都在蓄势时刻准备待发,他们需要一个机会,现在机会已至,他们若起兵谋反我们还真是难以力敌。”
关海升道:“侯爷放心,老夫早已奉皇上遗命在葫芦谷藏兵十五万,乾阳谷藏兵十五万,以备不时之需。”
百顺侯问道:“关老,这兵何时来的?”
关海升说道:“皇上给了老夫一封信,信中所提及的就是防备各路诸侯谋反的事情,还特此嘱托老夫到东西两境各调了十五万兵,以作防备。”
百顺侯道:“原来如此。”
关海升道:“皇上料事入神我等自愧不如。所为某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如意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尽人事听天命。说句不敬的话,这天下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都未可知啊。”
徐中年道:“关老说的对,各诸侯野心勃勃,势力也不容小觑,若要抵挡不下番工夫是不行的。”
百顺侯道:“他强任他强,这三十万重甲军的确是我们手中一大杀器。不如徐将军再从南境调十五万重甲军,以作不时之需如何?”
徐中年颇有些为难道:“这……,我们一下从南境抽调十五万大军,南越异族趁此作乱我们又该如何处置?”
百顺侯撇开不谈徐中年的问题反而道:“如今局势内外难以兼顾,舍外保内此为上策,扫清内忧外患自然可除。”
关海升道:“侯爷说的对,惩内毖外为大局计划,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解决内忧。”
徐中年对此十分不满,他身为南天门守将,自然知道南天门作为国门的重要性,一旦国门失守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毖外必先惩内的决策是谋权者对谋权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决策是十分危险的。
国门失守意味着自己的失败,战死疆场将是守卫南天门众将士的唯一归宿,这样的归宿不是人人都愿意看到的,而且这样的结果在这千秋动荡之际也不是不可避免。他向往战场而不是为了权御不得不上战场,他向往战争而不是为了谋政不得不发动的战争,他更向往和平因为说明他们是强大的,他们有能力去保护他们身后的黎民百姓。
徐中年道:“关老、侯爷此事是不是还可以商议?”
百顺侯道:“我们是站在义王这一边的,我们自然要力尽所有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为义王铺路。”
徐中年道:“倘若我们国门被攻破,那身后的黎民百姓又该当如何?”
百顺侯道:“将军在战场上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吧。”
徐中年道:“可是这样的代价太大。”
百顺侯道:“将军为何执意国门会破?”
徐中年道:“方才侯爷不是还让我要谨慎小心的吗?”
百顺侯道:“十五万重军不也一样谨慎吗?”
徐中年道:“这......好吧。”
百顺侯道:“将军行军速度不可过急亦不可过缓。”
关海升看向徐中年道:“时候不早了,我看我们也该告辞了。”
关海升、徐中年一同离开百顺侯府后,百顺侯去了大皇子白启兴的府邸,来到府前,守夜的门人想将他引领进去,百顺侯止住他们自己走进去了。
三更半夜能随意进出义王府邸的在这皇城里百顺侯是一位,百顺侯看向厅堂,厅堂内灯火通明,靠近厅堂,隐隐约约啜泣声送入耳中。他跨步走进去,见屋内站满了家仆,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走到白启兴身旁。
白启兴见百顺侯来了,开口问道:“皇叔,为什么不告诉我?”
百顺侯很平静地坐下来,道:“这是你父皇的意思。”
白启兴道:“连我都要瞒着吗?”
百顺侯道:“是的,不过你还是知道了。”
白启兴道:“怪不得父皇要我禁足百日,我以为我犯了什么错惹怒了父皇。”
百顺侯道:“兴儿,接下来你要一切都得听我的,知道吗?”
白启兴道:“皇叔,为什么父皇要这样做?”
百顺侯摇摇头,道:“皇城是集天下权力于一处之地,不管你多有孩子气,都要有超脱同龄人的冷静。”百顺侯也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答非所问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种回答方式了。
有可能是百顺侯的回答让白启兴实在无法反驳,白启兴止住哭泣,只是他仍然想不通这一切。不过白启兴想起一件事来,白易川在给他下禁足令前曾给了他一封信,嘱托他只有皇叔白依山当了皇上的时候他才能打开看,如果白依山没有回来,那就烧掉不用再看了。他在他白易川的御书房见过白依山的画像,可是白依山究竟是否没有改变那副模样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正想讲给百顺侯,又想到白依山叮嘱这封信除了自己什么人都不能让他看,所以到嘴头的话又咽了下去。
百顺侯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白启兴道:“没事,我只是还没有想明白为什麽父皇会瞒着我。”
百顺侯道:“这就是你天生要面对的东西,包括你父皇的死。”
白启兴可能是受到来自百顺侯身上的气势影响他冷静了,也有可能是他哭累了,也有可能是他向现实妥协被动接受下来。
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无情,甚至有些麻木,他不想做一个无情的人,他也害怕自己会做一个无情的人,是不是身为帝王家的人都是冷血无情的?他不知道,他也不敢相信。
他从小在皇宫长大,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他无疑是幸福的。他自幼必须学习很多超出常龄人的事物,要被迫接受自己不愿接受的事情,小小年纪就要承担与年纪不相符的责任。他不是天才,只是这样的环境下他不去学习就意味着淘汰。
这一夜他想过很多事情,有回味,有预想,有感悟,却没有一件让他感到真实。百顺侯就这样静静地陪了他一夜。
天明,百顺侯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头道:“兴儿,从昨夜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皇上驾崩昭告天下,举国节哀,服丧百日,讣告发往各州州侯,诸侯听闻或常或喜,或常或喜者皆有其谋,朝堂内外,江湖上下,惟恐天下不乱之人比比皆是,正因为受到太多人力气势的影响天下局势方显得诡谲多变。
谁能在一场风云中立起,谁能在一场风云中立于不败之地,谁都不敢说自己一定会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必须相信自己一定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人,否则你连去争夺的勇气都没有。
百顺侯亲自宣昭,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情,在这千秋动荡之际,皇上在则天下安,皇上亡则天下乱,此乃大势所趋。
百顺侯宣昭完毕,对着大殿上跪着的文武百官道:“诸位大人,官之道,民为本;国之不存,民将焉附。以国为重则以民为重,以民为本则是以国为本。诸位身居高处,守住初心不易。倘若不祸国殃民,虽一生平庸,毫无政绩也算夕死可以。权利带来的价值寻常人难以估量,而有权利之人都想做那人上人。权利与欲望交织在一起时,人就会被自己的野心冲昏头脑,忘民、忘国,欲望之手越伸越长最终不得善终。谨此,本侯劝诸位在以后的日子里做事要好生思量。”
百顺侯说的非常直白,他虽然没有看穿太多人的心思,却也能猜到一些人心中的想法,他说这番话并不像是告诫而像是在说明接下来要死的人都不会是无辜的,可是这样的意思连他自己都理解的模棱两可。
百顺侯辞了百官先去了义王府,探望了白启兴又自回百顺侯府去了。
此番换代不同往时,太子未立,天下可以属于任何人,群雄并起时不远矣。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各怀心事,他们心中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忠臣为忠,奸臣言忠。虚伪、掩饰是一种在这种环境下摸爬滚打几十载养成的习惯,这是一种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保命的招数,因为人没有理由说服不要为自己考虑。
他们手中握有权利,这些权利可以某一方面改变很多事情。手握重权的人都是聪明至极的人,可他们却又是最笨的人。他们总是会中权与利的毒,似乎没有人不希望中这样的毒,可是毒就是毒,中毒越深生命越危险。
百顺侯身为朝堂中人自已经看惯了这一切,白易川也知道朝堂上存在这样的情况,他也为此苦恼过,杀人实在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问题是杀完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他贤明,以身作则,他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和他一样贤明,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后来他想明白了,江湖之上若所有人都是规矩的,那这个江湖一定不正常。
朝堂内外由百顺侯监事,此时百顺侯权倾朝野,可他知道这是暂时的。
他时常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站在朝堂上的大臣,这一点他好像多少受到了白易川的影响。他们心将何往他不能决定,但是任何人只要敢违背他的意愿他一定敢杀了他们,因为他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世上不存在绝对的信任。
他认为自己有绝对的实力控制一切,他有野心但并不疯狂,他做事一向老练沉稳,他年纪虽轻,但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
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他希望他们动的越疯狂越好,忘乎所以露出本相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不然他怎么能洒扫庭除。各路诸侯自然也是包括他的,他想真正地统一天下,将诸侯割据的局面彻底打破,他想要重整江山,重整朝纲,如今机会来了,他怎么会放弃呢?
天地始终是那个天地,但人却不是那些人,这样的事情在这原州城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原城很大,它又叫皇城,因为它里面装着一座雄壮宏伟的宫殿--皇宫。有的人在心里爱这座城,因为这是他的故乡;有的人只把它当作升官发财的交易场所,因为他嗅到的是权与利的味道;有的人很讨厌这座城,因为这座城就像一间铁笼牢牢将他困住。
百顺侯时常在心里想道:“天地间为何有权利的存在?”
百顺侯问府内的管家道:“管叔,你对你现在的生活可满足?”
管家道:“侯爷怎么这样问?老头子在这府中过了大半辈子了,为今还待在这里就说明生活好得很,侯爷待我等又好,我很是满足。”
百顺侯笑道:“管叔,你我谈心,切勿想那主仆之别。”
管家看着笑了的百顺侯心中也感概万千,这侯爷自断将军去世后就很少面露喜色了,难得今日笑容如春风,于是笑道:“侯爷哪里话,侯爷有甚想问的只管问来,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别的不说也自有一番活法。”
百顺侯问道:“管叔,世间为何有权力存在?”
管家说道:“老头子的愚见是......”
百顺侯打断道:“既然是管叔的领悟又何来愚见之说,每个人对生活的领悟都是至高无上的。”
管家笑了笑道:“聪明人的领悟与普通人到的也是不同的。我就谈谈我的看法吧,权力是人创造出的一种工具。天地间万物生存皆有法则,人乃万物之灵不但活在法则中,还创造出一套适应法则的法则其名曰规则。权利是诠释规则的工具,法令是工具的产物。人们创造了它们,为的就是让人们都活在相同规则之下,让千万异处之力汇聚一处从而创造出更好的生活;汇聚一处之力可以移山,亦可以御敌,这是人们思想前进的表现。”
百顺侯点点头道:“有理。”
管家继续道:“当人们在一种环境下生活的久了,就产生了习惯和依赖。惰性就是其衍生之物,所以人们变得格外顺服于某种规则之下,所以人开始归群。有的人不想改变、有的人不敢改变、有的人不会改变,所以导致人众将会走向不平衡地发展。
经过漫长的生活探索,这种不平衡的发展越发明显。因为掌权者发现了其中更美妙的东西,就是权力可以奴使他人,权力可以给自己带来原本没有想到过的价值,从而衍生出了贪、痴、嗔。原本清白之人,却陷入了罪恶的魔窟,魔窟是欲望的温床。
初始可能只有一个人跌入魔窟,后来跌入魔窟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权力中矛盾的一个点变成了一个面,弊害也就完全暴露。可是规则已然成型,人们能做的只有不断地补不足,但是事物永远是向前发展的,补过一处便又生出一处,循环往复,无穷尽也。
天有星辰,地有河岳。我们的文化在不断地向前运行着,初心当然都是好的,万事无绝对,世事无常是,在发展过程中一切事物的对立面慢慢生长,永不覆灭。
除非推倒一切,重建文化,不过老头子认为这无非又是从头再来一遍罢了。”
百顺侯看着管家道:“看来存在就已经注定会有矛盾,没想到管叔考虑的如此深。”
管家道:“瞎琢磨罢了。”
百顺侯道:“我只有一点与管叔不同,那就是我认为乾坤可以再造,秩序可以重建。”百顺侯想做的就是推翻规则开创新的天下。
管家道:“侯爷志向高远,我不及侯爷。”
管家在心中默默想道:“侯爷还是太年轻了,他难道没有发现,他要立的秩序只是他心中的规则,事物的发展往往有通性。
当没有一种新思想、新行为出现时,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补不足。我们想创造我们想要的生活,我们在我们创造的生活中安然无恙那就是生活。
生活在我们创造出来的生活中时,我们选择忽略了外层的规则,一套约束人们思想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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