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 三十三

晚上我准时地来到了工地。工地上依然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咦，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有点儿纳闷，往常这个时候，工人们都已经收工往回归拢东西了，今天怎么还在干活儿呢？我走到沙堆边儿，朝正在筛沙子的大王和姚四笑道：“都到下班儿时间了，你们咋还干呢，不想回家啦？”“这才几点呐，还没到下班儿的时候呢。”大王筛着沙子笑道。“都六点啦，咋没到下班儿时间呢？”我又笑道。“今天改点儿啦，你不知道哇？”姚四停下来说道。“改点儿了，改啥点儿啊，我咋不知道呢？”我不解地问道。“从今天开始，每天加班儿两个点儿。”姚四儿又说道。“加班儿两个小时？”“嗯呢，加班两个小时。”“那得几点下班儿呀。”“六点半下班儿啦。”“咋整出个六点半下班儿呢，咋算地呀？”“你看啊老四，早上加一个点儿，五点干活儿，中午加半个点儿，就给半个点儿时间吃饭休息，晚上再加半个点儿，不正好到六点半吗。”“老四来了，咋来这么早呢？”推着空三轮车回来的小陈儿，同时朝我笑道。“我也不知道改点儿呀，老板也没跟我说呀。”我随后笑道。“算没算过劲儿来呀，老四儿？”姚四又问道。“啊，明白了，我说今天早上你们咋来那么早呢。”我又忙笑道。“这回明白了吧。”姚四说完又筛起沙子来。“那你们加班儿给不给加班费呀？”我又问道。“给呀，我们力工给五块，瓦匠给十块呢。”姚四边筛沙子边说道。“那架子工加不加班儿呀？”“他们不加，没看他们在那儿换衣服呢吗。”姚四停下来，说着话往窝棚那边一指。我这才注意到架子工果然是在那儿换衣服呢。“那我呢，我加不加班儿呀？”我又笑道。“你加啥班儿呀？”姚四笑道。“就是呀，我们加班儿，你还占便宜呢，还能早走一会儿，晚来一会儿。”大王又停下来笑道。“老四呀，我们加班儿，我们加钱，你呀占便宜应该扣钱。”往小车里装完灰的小陈儿又凑上前笑道。“哎，算了吧，我还是按正常点儿走吧。”说完朝窝棚走去。

到了窝棚附近，同架子工老刘他们打了几句招呼，放好兜子，便上工地溜达去了。车间的西墙面儿已经干完三行儿了。此时，瓦匠们正在架子上粘第四行呢，车间的北墙面儿几个力工正在架子上刨卯呢，此时已经刨完一半儿啦，同其中的小丁冬说了几句话，又来到车间东边儿，顺着马路朝南走，这面墙的架子还没有搭完，还差点儿。等来到车间南面儿房山头儿时，看到的是这面墙已经全部完工，架子也已经全部拆除。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围着车间转了一大圈儿，当我再次回到窝棚前时，工人们已经开始下架，往回归拢东西啦。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帮着苫水泥，苫白灰......很快，东西归拢好了，怕浇的也都苫好了。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说说笑笑地相继离开了工地。送走工人们，我又围着车间转了一圈，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返回窝棚。

进了窝棚，小丁冬光着膀子坐在铺边正吃饭呢，旁边的小录音机也放着欢快的流行歌曲。“回来了，四哥？”小丁冬吃着饭笑道。“吃上了小犊子。”说着话我坐到他的身旁。“我都饿了四哥。今天这菜是谁做地呀？又一个味儿，真好吃。”“是柏雅做地。”“我说地嘛，好看还好吃，一打开饭盒儿，我哈喇子一下子就出来了。”小丁冬又笑道。“好吃就都吃了吧，明天我还叫柏雅给你做。”“四哥，自打柏雅来，你就没上宿舍给我带过饭，天天给我带好吃地，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胖了。”“嗯呢，身体长肉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哇四哥，我要是不跟你锻炼，你要是不给我带好吃地，我能这样吗，你看现在工地这伙食，那菜做的酱油也不放，连个色儿都没有，白不次啦地尽是汤，一点儿都不顶饿，我要是天天吃这玩意儿，我不得瘦地就剩骨头架子啦，是不四哥？”“我看也是，你瞅于酒仙儿他儿子，刚来的时候比你还胖点儿呢，你看现在瘦的小脸儿都快瘦没了，眼睛显得更大了。”“嗯呢，真像你说的那样，工地这帮人呐，凡是在这儿吃饭地，没一个胖起来地。也就我吧，有四哥你帮我，要不然呐，也得跟他们似地。”小丁冬说完拿起饭盒儿扒了几口儿，然后放下饭盒和筷子一抹嘴巴又笑道：“我吃完了。”“吃饱了吗小犊子？”“吃饱了四哥。”小丁冬拍着肚子笑道。“吃饱了，你就躺下歇会儿吧，今天多干两个小时活儿，累挺了吧？”我收拾着饭盒儿笑道。“还行吧，不算太累。”小丁冬伸了个懒腰笑道。

“我把饭盒儿放到一边儿便躺到了铺子上，看着小丁冬又笑道：“小犊子，多干两个点儿，多挣五块钱也挺好哈。”“是挺好，这帮人儿干地可来劲儿啦。”小丁冬说着话躺到了我身边，搂着我又笑道：“四哥，我听他们说，昨天晚上老板和马工上宿舍跟他们开会啦，说是现在人手少了，工地就剩十四车间和十六车间两个车间了，干完就没活儿了，这俩车间干也干不了几天儿，要找人地话也不好找。不找人吧，还怕不能按时交工，就让这帮人儿加班儿，力工一天给加五块钱，瓦匠一天给加十块钱，架子工和你不加班儿，还和原先一样。”“还有一个月呀，咱们就干完啦。”“好像用不上一个月吧。”“差不多儿吧，多也多不了几天儿，少也少不了几天，也就一个月左右吧。”“四哥，从咱来到现在，咱们干多长时间啦？”“你算呗，我是五月三号来地，你是几号儿来地？”“我是八号来地，比你晚几天。”“今天是八月几号？”“你问我我哪知道哇，我这成天在这儿也不记日子呀”。“好像十六七号儿吧，我也没记准，就算十五号儿吧，五月三号头一天，六月三号儿一个月，七月三号儿两个月，八月三号儿三个月，你看三个多月了吧，这一晃多快哈小犊子，”我数着手指笑道。“是挺快，来了三个多月，就开了一个月工资，那两个多月的工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等着吧小犊子，等工程款下来，老板就给咱开了。他现在的确是挺难，今天早上又管我借一千块钱。”“老板又管你借钱啦？”“嗯呢，早上你没看见他搂着我上树林儿了吗？”“我看见了，我还寻思呢，老板找你又有啥事儿啦？我也没往借钱上想啊。我寻思都管你借三千块钱了，能好意思再管你借钱吗，真没想到他还真就借了。那四哥你借他了吗？”“借了。”“你又借他了。”“哎，这事儿我寻思老半天了，开始的时候吧，我真就没想借他，我这哪有钱呢，我也是管别人借地，后来看他说的那个可怜劲儿，又一寻思上他家取钱的事儿，桂珍姐呀，周娘呀，我的心就软了，我说那就借一千块钱看看吧。早上回到一方雅阁，他们都已经起来了，我跟他们一说这事儿，大伙儿一商量，他们说那就再借给他一千块钱吧。当时谁也不能一下子拿出一千块钱来，谁能说兜里揣这些钱呢，就算几个人凑，也没凑到一千块钱呢。后来竹雅说，你等会儿吧松雅，我回家给你取去，完了他就开车回家在他爸妈那儿块儿拿了一千块钱。早上吃完饭，我就给老板送去了。”“那丹雅他们拿不出来呀？”“其实他们也能拿出来，他们几个还争着要给我拿呢，只不过得等银行开门儿才能给我拿，钱都在银行存着呢。竹雅怕我着急上火，才回家取的钱。”“四哥，他们咋都这么好呢。”“这回你知道他们都啥样儿了吧。”“四哥，我真想认识他们，看看他们本人啥样，你啥时候领我上一方雅阁呀？”小丁冬晃着我的身体发贱笑道。“小犊子，别着急，这几天我就寻思呢，赶在柏雅回家之前，肯定领你上一趟一方雅阁去看看，认识认识他们，也让他们看看你，尽管你们没见过面，没说过话，但实际上，你们彼此之间通过我这个桥梁早已成为朋友啦，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一时不能见面儿。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大家一定要见一见聚一聚，你再耐心等几天好不好，小犊子？”“四哥，你真是太好啦，我爱你四哥！”小丁冬说完把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重重的吻着我的双唇。我也紧紧地搂着他，轻声笑道：“小犊子，四哥也爱你，我们大家都爱你。”说完看着面带笑容，是那样可爱迷人的小丁冬，我轻轻地吻向他的双唇，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相拥着......倍感温馨......倍感幸福......

第二天晚上，当我来到工地的时候，工地上空荡荡地。走进窝棚，只见小丁冬一个人躺在铺子上吹着口哨听录音机呢。“四哥，你咋才来呢？”见我进来，小丁冬一下坐起身来说道。“小犊子，还不是为了你。”我上前笑道。“为我啥呀？”“小犊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听吗？”我坐到他身边，把兜子往旁边儿一放，然后扶着小丁冬的大腿笑道。“啥好消息呀四哥？”小丁冬搂过我瞪着眼睛盯着我笑道。“你不是想上一方雅阁吗？”“是呀，我就盼着这一天呢。”“明天晚上我就领你去。”“明天晚上就领我去？”“对，明天晚上就领你去。”“真的呀，四哥？”“那当然是真的啦。”“四哥，你真好！你真是太伟大啦！”小丁冬说着搂得我更紧了，小脸儿也紧紧地贴到了我的脸上。“小犊子，我今天都跟老板说了，明天晚上叫于酒仙儿他儿子替咱们看一宿，咱俩就可以上一方雅阁去了。”我搂着小丁冬的腰笑道。“四哥，你真好！”小丁冬说完重重的吻了一下我的双唇又笑道：“四哥，你是咋跟老板说地呀？”“我跟老板说，我明天过生日，其实明天不是我生日，这不是为了你能上一方雅阁吗？跟老板请假总得有一个理由吧。今天跟竹雅丹雅他们商量这事儿的时候，竹雅想出来地，就说我过生日请一天假，也想请你一块儿去。这样一来，这块儿没人儿了，就让小于子帮忙看一宿，估计老板刚管我借完钱，差不多儿能给咱一个面子。我来这儿那么晚就是在宿舍等小于子，下班儿好跟他商量这事儿。等他回到宿舍，我和于酒仙儿跟他一说，他答应的还挺痛快，有人帮咱们看摊儿了。我又给老板打电话，跟他请假。老板更痛快，说你个人安排吧，只要这块儿别离人，别丢东西就行，这件事儿就算搞定。”“四哥，你真好。”“这下好了，咱们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我亲了小丁冬一下笑道。“四哥，小于子还行哈，真没想到他还能帮咱这个忙。”“这小子挺好，天天早上给你带饭，啥说也没有，也没啥坏心眼儿，就是有点儿木，干啥玩意儿反应有点儿慢，也不咋爱说话，今天上宿舍去，我还给他拿了件儿衬衫儿呢。”“四哥，你看你，为了我又让你花钱了。”“这个我没花钱，小于子地个头儿跟竹雅差不多儿，这是竹雅给拿地。竹雅说，别让他白帮忙，送他点儿礼物，也是咱地一点儿心意。”“竹雅也这么好，真不知道我该怎么感谢你们好呢。”“这小犊子，说啥呢。”“四哥，真的，你们对我太好了。”小丁冬说完把我搂的更紧了。”“小犊子，你不用感谢我们，其实我们也想真心和你交朋友，咱们现在已经是哥们儿了，竹雅呀，梅雅呀，丹雅呀，兰雅呀，还有柏雅呀，都盼着你能早点儿上一方雅阁去呢，所以他们为了这次聚会特别积极地想办法呀，出主意呀，想地可多了，一切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一个字儿吗？那就是爱！是不小犊子？”“四哥，我啥也不说了。”说完又一次将小脸儿紧紧地贴到了我的脸上。

“这小犊子。”说完我轻轻的吻了一下小丁冬，然后又笑道：“饿了吧小犊子？吃饭吧。”“是饿了。”“给你快吃吧。”我拿过兜子递给了小丁冬。小丁冬放开我，接过兜子取出饭盒儿吃起饭来。“小犊子，今天上宿舍去，于酒仙儿喝酒的时候，整地那个可怜呐。”我躺到铺子上，看着小丁冬吃着饭说道。“咋地啦他？”“你说张叔也是地，你就买点儿酱油儿能咋地？那能花多少钱呢，就是不买，说是太费，以前于酒仙儿喝酒吧，都是做完饭的时候，捞点儿干的，整上一小盆儿，再把大葱撕吧撕吧泡酱油下酒。现在呢，没酱油了，用大葱蘸精盐面子吃，看得我这个心酸，后来我给他买了两袋儿香辣酱，又把给你带地菜给他拨了点儿，把他乐坏了。”“四哥，你这人儿心真好。张叔百信他们要是像你似的就好了，我们就不能成天喝汤了。”“他们就这样，有啥办法。没听于酒仙儿说吗？活儿不好找，挣点儿钱又不容易，有一点儿办法谁也不愿意在这儿靠，没招儿哇。”“说的也是哈，就像我似的，想不干还不行，想走又走不了，就得在这儿忍着，好在还有四哥天天疼我，我才呆到现在。我是这个工地上最幸福的人啦。”“这小犊子，算了吧，快吃饭吧，吃完饭陪我上工地溜达一圈儿去，回来早点睡觉，明天你还得起早干活儿呢。”“行。那咱俩不冲澡儿了，四哥？”“冲一下吧，冲澡儿快，冲吧冲吧就行啦。咱天天冲身上也不埋汰，主要就是凉快凉快睡觉舒服。”“冲完澡儿你还得帮我按摩。”“行，没问题。”“四哥就是好。”“这小犊子，快吃饭吧你呀。”“嗯”......就这样，等小丁冬吃完饭以后，两个人便相拥着高高兴兴的上工地溜达去了。

第二天晚上，六点多钟我才来到工地。工地上依然是一片繁忙景象。放好兜子，我便围着车间转了一圈儿，当我回到窝棚前时，工人们已经开始往回归拢东西了，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很快，东西归拢完了，该苫的东西也都苫好了，工人们陆陆续续地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我小丁冬和小于子三个人了。我叫小丁冬陪小于子在窝棚里等我，自己又一次围着车间转了一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放心地回到了窝棚。

“回来了四哥。”见我走进窝棚，小丁冬站起身笑道。“嗯呢，于子，我刚才又上工地检查了一遍，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就在窝棚里呆着就行。”我坐到小于子的身边儿，扶着他的大腿笑道。“嗯，行。”小于子看着我，木讷地点头道。“晚上你也不用上工地看着去，困了你就睡觉，这有吃地。”说着我拎过兜子，拿出饭盒儿又说道：“我给你带的晚上饭，一会儿没事儿了，我俩走了，你就吃饭吧，这是大米饭，还有两样菜，一个孜然牛肉片儿，一个芹菜炒粉炒肉。这是水，渴了你就喝这个就行。”我又拿出一瓶水来，然后又笑道：“这还有两个香蕉，还有两个桃子，还有蛋糕，晚上你要饿了你就吃吧，别客气啊。”说着，我又拿出香蕉桃子和一袋儿蛋糕放到铺子上。看着只是一个劲儿点头的小于子，我又接着继续说道。“于子，你要是呆着没意思，也可以听录音机，这里有磁带，愿意听啥就听啥，会不会整呀？”我又找出录音机和几盘磁带放到他身边笑道。“会。”小于子笑道。“对了于子，一会儿天黑了，这块儿没有灯，我这儿有电棒儿给你搁这儿吧，晚上尿尿啦，拉屎啦，对了，卫生纸在这儿呢，要是你要用你就用吧。”我又拿出电棒儿和一包卫生纸放到了一边儿，笑道。“嗯。”小于子又点头应道，“嗯......还有啥呢”？我看了一圈，想了想，又说道“没啥了。晚上你要困了就睡觉，对了，差点儿忘了，睡觉在蚊帐里睡，外边有蚊子，这块儿有蚊帐。”说着我又找出蚊帐，然后冲小丁冬笑道：“小犊子过来，咱俩把蚊帐给他挂上吧。”“行。”小丁冬爽快地答应着走上前来。两个人麻利地挂好蚊帐。坐到铺边儿，我又笑道：“于子，晚上不用一宿不睡觉，瞪着个眼睛在这看着，这块儿没有人来，又是在厂院儿里，啥也不用害怕丢，你该睡觉就睡觉，该干啥就干啥，听明白了吗？”“嗯，知道了。”“还有哇于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想着把门帘挂上。这么挂，完了下边儿再用砖头压上。现在没睡觉，先这么放着，一会儿睡觉再挂就行。”小丁冬站在窝棚门口，一边儿演示着一边儿对小于子又笑道。“嗯。”小于子又答道。“于子，明天早上小丁冬来的时候给你带早上饭，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啊。”“嗯”，小于子又答道。“这回没啥事儿啦四哥。于子我俩这就走了。”小丁冬上前又笑道。“嗯，走吧。”“于子，谢谢你啦，啊，我们俩这就走了，你在这儿呆着吧，啊。”我站起身拍着依旧坐在铺子上的小于子笑道。“嗯，走吧你们。”“那咱俩走吧。”我向小丁冬笑道。“走吧，四哥。”两个人儿笑着又向正盯着我们的小于子看了一眼，这才放心地走出了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