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张聿白出了院,他没有回自己家里,而是被张父接回了家。
他很久没有回过父母家,独属于他的房间还是小时候的格局,单人床,学习桌,除此之外,没有太多生活痕迹。
张母叫阮矜,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西涌的人都说张父是凤凰男,并不是完全戏谑的说法。
张母已经五十几岁的年纪了,脸孔上却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很大可能与她较少产出表情有关系。
回了家,张父就不怎么再靠前了,他人生中真正与儿子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彼此之间除了血脉联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总是把自己藏在书房里,吃饭的时候出现一下,其余时候,连“喝水吗?”这样的简单询问也省掉了。
阮矜出院后就收走了张聿白的手机,她尽职尽责的做各种营养餐,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张聿白吃下去,再为他伤处上药,安静的监督钟点工打扫卫生,静音看着电视,每晚还要在一张表格上一丝不苟的涂涂写写。
“张聿白。”阮矜习惯连名带姓的叫儿子,“该吃药了。”
张聿白接过药,和水吞了。
阮矜用手背碰了碰张聿白的额头。
张聿白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我没发烧。”
阮矜两道目光轻飘飘的瞥在张聿白的脸上,那目光又灼热又冰冷,张聿白忍了片刻,舔了下嘴唇,垂着目光轻声解释说:“我其实没受什么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回自己家去了。”
阮矜拽过椅子,坐在张聿白床边,侧点头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怪妈妈吗?”
“什么?”张聿白反应了一下,“你是说这次的事情?这事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
“可你是我儿子,是我生的,”阮矜轻柔又坚定的说,“上次去你家里取你的日记,妈妈就看到你家里有个年轻的小女孩,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你的日记里,并没有记录有关她的任何事......你这么大了,妈妈不想你觉得缺少自由,所以一直忍着没有问你,没想到就出了这次的事。所以说到底,妈妈也有责任。”
张聿白皱眉,“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再说她和我的生活不相关,不需要记录。”
阮矜手里攥着一团纸巾,一点点搓成长条,“那葛璃呢?如果不是警察,妈妈都不知道你还曾经结过婚,这么大的事,你也不需要记录吗?”
张聿白欲言又止,最后垂着眉眼,仍然淡淡的说:“我和葛璃的事情,确实没和任何人说过,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共同生活过,甚至接触都不多......”
“没有接触,没有共同生活,随随便便就能结婚,”阮矜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你这话说出来,正常吗?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处事的态度吗?结婚离婚都当成儿戏,然后又找了个涉世未深的底层小女孩,困在家里给你当牛做马?”
“妈!”张聿白猛的抬起头,“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尊重一些我的人格?她是我的朋友,我们的关系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阮矜眼底有些红了,她精神并不脆弱,每当她情绪翻涌,也仅仅表现在眉眼上的那一点点尖刻上。
“张聿白,你现在越来越脱缰了,你越出了轨道,变得更可怕了。”
张聿白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我没有。”
“你没有?”阮矜站起身来,按着张聿白的肩膀让他躺下,又轻缓的为他拉起被子掖了掖,“你知道的,在妈妈这里辩解是没有用的,妈妈生了你,就会对你负责,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变成一个与世不容的怪物。”
张聿白看着阮矜走到门边,忍不住说:“妈,站在我的角度上,我真觉得你更像怪物。”
阮矜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肩膀微微耸动,转过身时眼角已经带了些泪光,她强忍着微微的哽咽,咬牙切齿的说:“你再这样,妈妈就真的不想再管你了。张聿白,你从小就虐待动物,你忘了吗?你那么小就那么残忍,稍微长大一点,就不负责任的建造能烧死人的房子,你的心像石头一样冷硬,可妈妈还是不想放弃,哪怕你对待感情冷血成这样,让人家复仇找上门来,还牵连无辜的人受伤......妈妈还是把你接回家,细致的照顾你生活的点点滴滴,可你......”她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痕,“除了妈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对你包容到这个地步?你居然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伤妈妈的心!”
阮矜闭上眼睛,面无表情的泪流满面,那泪珠滴落在地毯上,衬得她整个人都仿佛要碎了。
漫长的僵持对峙之后,张聿白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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