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桃香一下子坐在了豢龙周的身旁,堪比象牙白的双腿随意的搭在他的大腿上,肌肤相蹭,香气入鼻,令豢龙周有些按耐不住。
一只洁白的玉手抚上他的脸颊,又慢慢滑到脖颈处。温桃香挑逗似地勾了勾他的下巴,然后将自己身上的红衫往两边一褪,露出里面粉红色的中衣,一股芬芳扑鼻而来。
豢龙周只觉得她的肌肤异常细腻,并且浑身香气飘飘。可是,对方的眼神令豢龙周很不舒服。就像是……
看一盘佳肴美馔。
“您这是什么意思?”豢龙周的喉结滚动了下,打算先打破尴尬。
“你说呢?”温桃香有意挑起对方的欲念,可对方却不为所动。
她之所以如此,无非是看中了豢龙周的能力。她相信,如果笼络住这个人,九尾狐一族的实力会大大加强,再不怕有什么强大的精怪前来袭扰。
豢龙周的头脑渐渐有些发木,可他还没有发觉这是因为温桃香身上的香气使然——这便是狐妖媚术的可怕。
房间内安静了几个弹指,忽然温桃香低声笑道:“借你嘴唇一用。”话音未落,一只手托起豢龙周的下巴,温暖的嘴唇立时压到他的唇上。
香气萦鼻,佳人在侧。豢龙周又惊又怒,脑中一片混乱。黑暗中,一种暴虐干渴的欲望从腹中汹涌而起,贯穿每一处经脉与肌肤。
温桃香所期待的,似乎要达到了……
温桃香的媚术与其再三诱惑,令豢龙周再也按捺不住了。
咚——。
一声雄浑澄净的钟鸣突然传入豢龙周的双耳,在那一瞬间,他一双已经变得通红的凤目立时恢复了先前的清澈,本来混乱的灵台,突然一阵清明。
当他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温桃香后,他被吓了一跳,然后立刻闪身退开:“小子多有冒犯!小子罪当万万死!万望狐仙恕小子僭越之罪!恕罪!恕罪!”
说完,豢龙周急匆匆逃出温桃香的闺房,如一只受惊的小兔。
温桃香仍旧愣在地上,心中又是羞愤又是惊异,空洞茫然,五脏六腑仿佛被瞬间掏空一般。
她的眼角忽然流出一颗泪。
冰冷的泪水滑过面颊,让她初次觉得自己如此脆弱。
自己贵为一族之首,为了使手下的小妖们快速成长起来,她点化村庄,吸引行路者来此,小妖们好施展法术。可谁能想到,这次碰到了硬茬子。来人不光打杀小妖数十,还将那画楼撑碎,可自己却并不是其对手。若不是龙女是旧识,整个村子恐怕都要被血洗。
这一切,都是来源于他们的实力不够强大。
她本想献出自己,为自己本族谋得一片光明的未来。可未曾想,那人居然从自己引以为傲的媚术中脱困。难不成真是天意使然?
温桃香低着头,肩膀不断抖动着,眼角又划过一行清泪……
《志怪录》东海卷:海内有岛,上产大栗。有妖,善做栗饼,极香绵,啖之似饮蜜。又有无名氏,善桃戏,饲犬群,所饲之犬颇有灵,中有大犬,名鬼厌。
时近黄昏,东海大洋风平浪静,漫天晚霞绚烂似火,夕阳飘在水波之上,暖暖的海风吹来,碧波荡漾,登时将阳光摇碎。
海平线的一端,一行人风驰电掣般地在海面上疾行,水声如织,浪花四溅。谈笑声与浪花声交织在一起,一群在海岸边休息的鸥鹭被惊起,飞向即将要没入大海的夕阳的赤色残影中。
“话说,你还真守住了元阳,没丧了德行?我怎么有些不信呢?”青鸾背上,龙女咬着一块生鱼肉,打趣道。
驺虞背上的豢龙周当即啐了一口道:“放放放!”
龙女哈哈大笑,心中有意逗他,便又道:“放放放!说不定那夜你便是浪浪浪!”
“放屁!”豢龙周有些恼火地大骂道:“我是道士,又不是和尚那般不能成亲。若真做了,自然会承认!”
龙女微微抿嘴一笑。也难怪他生气,温桃香的媚术,那可谓是天下独步,就算是普通散仙,也很难从其中觉醒。至于豢龙周为何能够从其中脱身而出,却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真是性正修持不坏身?
摩昂一面驱逼水兽踏水上岸,一面支持豢龙周的说法:“这话说的没错,道士又不是不能娶亲。若是做了,又有什么不敢说的?只不过,你是如何从那媚术中脱困的?”
豢龙周略斟酌了话语下,描述道:“便只是有一声钟音突鸣,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只是觉得钟声过后,耳目清明,那媚术好像对我无用了。”
摩昂听着,心中有些纳罕。他自出世以来,还从未听说过这等稀罕事,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钟声,居然能将人从根本不可能挣脱的媚术中脱困出来——更令人惊奇的,是那方圆百里,根本没有人烟,更没有一口钟!
这不禁令人深思。
摩昂转头看向身旁的灵寿君。他原本想要问问灵寿君有没有听说过这等事,可转过头才发现对方一脸木然,双目直直的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先前的作战中,灵寿君可谓是寸功未立。
他错过了一个展现自己的大好良机。
摩昂当然知道灵寿君的心思,不过他并没有直言,而是婉转地开口:
“我父王曾经告诉我,西海大洋中有一只大蚌,这蚌生的极大,似礁石一般,蚌壳光滑如镜,可其中却连沙子大小的珍珠都没有。而又有一只小蚌,长的歪歪扭扭,不过有拳头大小,可其中却含着一枚杏儿大小的珍珠——身怀至宝,不一定要彰显出来。”
“是宝剑,早晚要出鞘的……”摩昂的语速忽然放缓,灵寿君听出了他的意思。上次没有展露锋芒,他错失了良机,便一直耿耿于怀,处于懊恼中。现在摩昂道破机缘,对他心中无疑是一种宽慰。
“若是我那些手下还在便好了……”灵寿君感叹道,忽觉不妥,连忙又解释道,“有他们在,我还能平衡一下,可不是还在想念以前的生活。”
“你在狐妖幻境中看到的,一定是你平日中最恐惧发生的事吧?”
“嗯。”灵寿君眼圈微微发红,捏紧了拳头。幻境中所见的,的确是他最怕见到的事。在那幻境中他便是方寸大乱,失误频频,若是在现实中发生……灵寿君有些不敢想。
一旁,龙女还在戏谑着豢龙周。摩昂细细咀嚼着豢龙周之前说的话,突然眉头微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感觉稍现即逝。
他摇摇头,和灵寿君同时朝前方望去,此时日头早已倾斜,直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散发着朱砂色的光芒。
他们上的这座岛不大,并没有什么大型动物出没,只是在岛周围栖息着数目可观的海鸟。岛上古木参天,树大林密,植被丰厚,泥土散发着强烈的清香,将那湿热海风送来的腥味压了下去。
“就地生火,我去捕几条鱼来烤着吃。”
豢龙周翻下驺虞,恶狠狠地瞪了眼龙女,然后快步返回海边。
摩昂跳下逼水兽,表示自己要与豢龙周同去,留下龙女与灵寿君生火,自己快步跟上豢龙周。
龙女和灵寿君同时叹了口气,不置可否。豢龙周与摩昂是对好搭档,无论是从脾气秉性上,还是从为人处世的原则上来说,他俩都要更合拍。
灵寿君收回目光,招呼龙女,开始搜集树枝。
至于豢龙周,他左手握着玉龙,右手掏了掏耳朵里的灰,看向走到他身旁的摩昂。对于他来言,已经将摩昂看做了是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两人对彼此的了解不亚于对自己左右手的了解。
“希望你能说些好消息……”豢龙周发出一阵感慨,手指抚摸着玉龙光洁的鳞片,踢开一块挡路的小石子。
摩昂一面从怀里摸出一条肉干递给他,一面开口道:“可是我要说的是坏消息。我们已经离开青丘三日了,如果再继续乱转下去,我怕有人会离心离德。”
“所以啊,你要稳住他。”
豢龙周挽起袍袖,一步步走入海水之中:“灵寿君过惯了逍遥日子,本来加入我们对他来说便是受苦,现在一个大好机会又白白错过,换谁也会生懈怠的——我们不该对自己的伙伴有猜疑,可是又不得不去想这些。”
“尽快给他个机会证明自己。”
豢龙周一扬左臂,那条玉龙如疾电般射往空中,怒目利爪,姿态飘然。
“至于龙女……你不用去管,她是铁了心跟着我们的。”
半空中,玉龙抖擞鳞甲,发出一声长吟,随后张开巨口,刹那间一道强大气旋陡然而生,那海中登时冲起一道水柱,声势滔天,水流转着漩涡被玉龙吸入口中。
摩昂眉宇略展,唇边露出一丝朗然的快意:“你怎么知道她会铁了心跟着我们?”
“猜的。要不然打赌,我若输了,便把那套宝甲予你。”豢龙周咬着肉干,似乎并不在意。
“你可真是不疾不徐。”
“那是自然,我就不信,御赐的差使有人会不要——这诱惑力不亚于老君丹吧?”
“御赐的差使只给了你一人,若是论封领赏,也只是你一人,我们只不过是个添头,能遭玉帝嘉奖一声便是好的了。”
摩昂望着浩瀚的海面,龙睛微微眯了起来。
豢龙周干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想走,早走了。等功成之后,我一定去西海寻你。我相信,那时你必是西海大洋的好太子。”
摩昂瞧了豢龙周一眼,眼神透露着“你就是个混蛋”的意思,后者只是赋予干笑。
辽阔无际的天空掠过一只白鸥,撞入天边仅存的那一丝血红的余晖……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大地上。整个小岛寂静非常,只有不时的一两声鸟鸣划破夜空。天空中有一层淡淡的云,使那满月不能朗照。
月光隔着树照下来,在地上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树下,一堆篝火正噼啪作响。
“好香。”
豢龙周在火堆旁来回翻烤着一尾鲳鱼,袖中的玉龙盯着烤鱼,口中流涎。
鱼上没有加其他佐料,只是放了些盐巴,可恰恰如此,更彰显了鱼肉那自然的香气,引得那匹龙马不住在豢龙周身旁踱蹄踏步。
摩昂和龙女取了几尾红娘鱼,做成鱼脍。比起烤鱼来,他们更喜欢鱼脍,更能吃出鱼肉的甘甜。
驺虞侧躺在树下,撕扯着一匹老死的梅花鹿;逼水兽卧在它旁边,咀嚼着几株不知名的草药。树荫下一片祥和。
“有些不对劲。”灵寿君从林子里钻出来:“我好像看到远处有烟。”
“嗯?”
摩昂立即起身,警惕地抽出三棱锏:“带我去。”灵寿君点点头,立刻带着他钻入树林。
豢龙周抬头看了眼两人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尝尝这鱼怎么样。”
摩昂随灵寿君穿过了一片树林,登到一处小丘上,顺着灵寿君的指头举目远望,只见远远的一处山丘上,一道炊烟冉冉升起,在月光的照耀下,如牛乳一般。
夜色中虽然看不真切,但那烟确确实实存在。
“去告诉豢龙周,我到前面等你。”摩昂圆睁龙睛,矮下身形,隐在一棵树后。
豢龙周等人很快到达了这里,他们藏在一片稀疏的小树林中,悄悄朝远方看去。
月如弯钩,丘如眉黛。他们清晰的看见,一座小屋玲珑地立于丘上的一个柔和的角度上,恰似眉梢的一点痣。
“要不然等到天亮再去?万一只是寻常百姓在此落户呢?”灵寿君看向小屋的眼神有些犹豫。他并不确定里面住的是妖还是人。
摩昂抿抿嘴:“不管是妖是人,他能在此造屋居住,便不似个恶的。既然他不来招我,那我又何必来找他?回去罢。”
豢龙周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几人直起身子,准备打道回府。
突然,豢龙周耸耸鼻子,闻到一股极细微的香甜气息。这香甜的味道与其他气味不同,像是栗子的香气,虽只是淡淡的一股,但其中香甜的气味却格外令人注意,且其中并没有过分的甜腻。一下子勾起了豢龙周的兴趣。
“走,还是去那里看看。”
“这是为何?”灵寿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豢龙周舔舔嘴唇,眼底划过一丝贪婪的微光:“你们难道没有闻到栗子的香气么?”
“栗子?”
众人有些不明则已,而在这时,豢龙周已经快步走上那处小丘了。
“跟上。”摩昂无奈的招呼了一声,快步跟上豢龙周的步伐。
上了小丘才看出来小屋修建的别致出色,不仅小巧,而且还彰显出浓浓的生活气息。屋后有一棵高过屋顶的枫树,细而密的枝叶伸展在屋顶上,使小屋显得有些含蓄。
他们甚至可以看到屋内摇曳的烛火。
豢龙周快步上前,轻轻叩响土黄色的木门。
“主人家,多有叨扰,我等乃是行路人,想要借贵地安眠一夜。”
屋里的烛火唰的灭了。
豢龙周眯起凤目,又敲了一阵门,可屋内悄无声息,好似从未有人住过一般。
“不对劲。破门。”豢龙周皱起眉头,抬腿重重的踹了一脚。
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微微颤动了一下。看来主人将屋子修的很牢固,豢龙周这一脚用了七成力,居然没有将门踢开。
摩昂有些鄙夷地瞧了豢龙周一眼,然后闪电般飞起一脚,木门立刻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涩声,向内重重倒去。
“呀——”
木门倒地的同时,一名身穿粉色襦裙的少女扑了出来。如一头愤怒的小鹿,径直撞在门口的摩昂身上。
摩昂只看到屋内闪出一团如狸猫般敏捷的黑影,紧接着便被对方撞倒在地。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对方双目突瞪,高高扬起手臂。月光下,对方手中的东西闪过一道寒光,赫然是一把精钢匕首。
银光骤闪,匕首急遽而下,眼看就要刺到摩昂的身上了,却突然顿住。
匕首被豢龙周抓住了。
他手掌微微用力,将对方握刀的手指掰开,那把匕首随之落地。紧接着,豢龙周将对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我们又没有要害你。”
这时豢龙周才看清对方的模样。从脸蛋上看,对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桃花眼,柳叶眉,一头如瀑般的黑发只用一根双股簪子簪住。
她一切都像是个平常人家的小姑娘。只是身后长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长尾。
“好个妖怪呵。”龙女上前用手指摸了摸她的长尾,随后笑道:“原来是朏朏成精啊。”
豢龙周将那少女放到地上,将摩昂拉了起来。这下,该他露出那鄙夷的神情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摩昂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土。
“我们又没有要害你,你为什么这样?”灵寿君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递给少女——反正她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对方并没有去接,而是坐在地上警惕地盯着他们,如同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猫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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