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雷!
来不及躲闪,周屿安被这一雷正中劈在胸膛上,登时向后飞去。只听一阵咔咔的巨大断裂声——他在撞断了两根大柱后方才勉强停住。
“你怎么会我道家法术?”周屿安的凤目中露出惊异的神色。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那怪冷笑一声,朝周屿安飞奔而来。后者持定彩棍,立在原地,严阵以待。
锤头撕风而出,如蝎子摆尾,迅疾而凌厉,朝着周屿安头顶猛砸而来。
晶莹的长棍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横扫而去,在半空中击中锤头之后的铁链,然后一个迅速的卷裹,将铁链卷在棍身之上。
兵器受制,那怪非但没有吃惊,反而迅速出手,朝周屿安面门猛抓而来。似乎兵器只是一个陪衬,他本身才是真正的杀招。
“嗐!”
周屿安没有躲闪,反倒是举头迎上那怪探来的尖爪。瞬息之间,那怪虽猛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可来不及撤手,用力挥动出的一爪正好拍了上去。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登时震动了整个大殿。宛若蛮牛相撞,轰隆作响,令周遭的空气为之一颤。
那怪呲牙咧嘴的撤回爪子,他却才一爪抓去,就如抓在石块上一般,被震得手掌剧痛,对方却一点事没有——看来那金刚不坏之身不是假的。
不能再比拼肉身了。
那怪当即念咒,使起雷法,只见在他身前平地里噼噼啪啪聚起一阵紫电。
这妖怪,到底是什么出身,居然会道家法术!
周屿安顾不得惊讶,理一理棍,不敢再对他小瞧。
电光照人,黑雾突卷。那怪的一身青毛前聚集了一团黑絮般的云气,其中电光汹涌,看起来惊心动魄。
“接雷!”
随着那怪一声大吼,一道粗大的紫色闪电从云雾中冲起,劈向周屿安。
后者不惧,立时将手中彩棍舞得如风车一般,紫电猛冲而来,却被他一棍击飞,将旁边不远处的大柱撞了个粉碎。
“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罢!”周屿安舞棍向前。
“天杀的道士!”那怪暗骂一声,捻诀使法。
火光乍现,璀璨夺目,团团烈火如大光相般环绕在那怪身后,挟带着一种浩瀚神威,直冲天幕。
热风席卷,一片火热的红光登时将整个大殿映照的明亮如昼。整个大殿几乎沦为祝融的道场。
在这一片凶猛的赤红之中,那怪如佛陀般安然处之,原本冷峻且狰狞的面孔突然变得安详。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周屿安实在没想到这个妖怪居然有如此神通,可没等他下一句话说出口,那怪便做出了行动。
只见他双手微微一摆,身后无数团火焰便如流星般朝周屿安砸落而来,一时间大殿之中赤焰飞溅,火光如日。
大殿中被火光照成血色的墙壁上,映着一个将棍运转如飞的身影,以及无数从对面腾飞而来的光球,光与影的变化纵使诗画也无可描绘。
火势凶猛,那怪一边捻诀一边不断围着周屿安转圈,想要找出他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可很快,他便发现这几乎是枉然,对方舞动彩棍将火球全部击飞出去,把棍耍得似风车般的同时,还掀起一阵极强的旋风,将全身罩定,几乎无懈可击。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
周屿安不再舞动彩棍,转而立定望向那怪。
那怪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变出一柄九股叉,再次出手向前。
“呵。”
周屿安冷笑一声,再提彩棍大步迎了上去,一时间,大殿内尽是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两人紧贴在一起,战得很是激烈。
一阵阴风突然吹过,地上还在燃烧的火焰一阵摇曳,把两个人映成一团极其诡异的影子。
“哈!”
那怪趁手中的钢叉与彩棍缠斗到难舍难分之时,突然从口中呼出一口气。那气才一出口,便立时化作一阵能裂石崩崖的恶风,径奔周屿安面门而来。
这风非春风,非秋风。非西北风,非东南风。乃是他自家练成的“巽火神风”。此风一吹,能吹得天地昏暗,穿石卷水,人亡畜死。
周屿安没想到那怪会突然吐出一口风来,躲闪不及,被那风正好吹了个满脸,登时只觉天昏地暗,眼珠一阵火辣辣的酸疼,再战不得,居然丢了彩棍,翻倒在地。
好机会!
那怪见他败阵,连忙挺叉向前,钢叉直指周屿安的脖颈,杀机尽露,乃是必杀的一击!
“唔——!”
随着一声如闷雷般低沉的长吟,一道带着祥气的白色身影突然从周屿安的长袖中猛冲而出,闪着灿烂的霞光,挡在他的身前。
“啊!”
那怪大吃一惊,连忙撤身疾退,与此同时,他看清了挡在周屿安身前的那物。
是条白龙。
玉龙在半空中摇首甩尾,一身瑞气,四爪祥云,倒没什么凶悍之气,反而有一种慈悲感。
“泼泥鳅!快滚开!”
那怪大骂一声,再次挺叉向前,那玉龙当即腾雾相迎,就像在瀚海中升腾而起,挟带着种浩瀚神威,冲向对面的金睛怪物。
钢叉闪烁,迅猛地朝着玉龙刺去,在空中发出一阵“嗖嗖”的破风声。而那条玉龙则是在半空中舒开利爪,张牙舞爪地来抓。短时间内,一怪一龙在半空中杀了个旗鼓相当。
这个时候,一旁的周屿安闭着眼捡回了彩棍,一边揉眼一边暗骂。他被那口风吹的眼珠酸疼,冷泪直流,闭着眼不敢睁开,一睁便是阵剧痛。
另一面,玉龙从半空中俯冲而下,探出一只裹着蒙蒙雾气的利爪,正好将那怪挝住。
那怪忍不住大骂:“你这孽畜!倒来妨我!”
他被那玉龙抓住,左右挣挫不得,正要展法术逃脱,却突闻头顶一阵凄厉风声响起。
他慌忙抬头一看,登时震惊的瞪大了两只金睛。
那根散发着璀璨光华的彩棍居然出现在他的头上!
那怪合上双目,缩起脖子,露出一副认命的表情。可他所想象中的剧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嗯?
他疑惑地抬头看去,却看到那条彩棍停在他头顶一寸之处,明明可以一棍打下,可却停在了那里。
“我不杀你。”
周屿安收回了彩棍。他的一双凤目全是血丝,瞳子里如死水般毫无生机,看上去犹如两滩血水,足以将凡人吓得屁滚尿流。
“这怎么可能!你被我那风吹了,居然还能安然无事!”
那怪大为震惊,他的神风向来无敌,今日居然没将此仙吹死。
周屿安双目赤红,冷冷道:“若是被你这风吹死,那也活该我学艺不精。”
那怪脸上赤红一片,脸孔已经近乎扭曲,接连被压制让他心中暴躁,难以忍受,现如今又被玉龙制住,不由得心中生出怨气,但他口中却是道:“好!你赢了我,从今以后,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这可是你说的。”周屿安对着玉龙微微一摆手。
玉龙顺从地松开银爪,将那怪放到地上,然后化作一尺长短,飞向周屿安,盘旋入袖。
那怪揉揉有些酸疼的手腕,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你是个难得的仙,可是——你太过信任于他人了。”
“嗯?”
不待周屿安作何反应,那怪迅速张开血口,望巽地上把口一张,然后扭头朝周屿安脸上吹出一口气来。
一阵罡风瞬间从空中刮卷而去,锐利如刀,狂啸怒号,冷嗖嗖直令天地变色——当时卷起殿内数个物件,竟奔周屿安面门而去。
后者没有防备,迎面被这狂风吹着,连忙将一双凤目紧紧闭合,不觉间连连向后退却数步。
“你的心太软,无论做人还是做仙,都不能如此。你放过一匹饿狼,或许它会感恩戴德地立刻,但也有可能它会趁你不备,毫不留情地撕碎你。”
那怪眉毛倒竖,眼神凌厉,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变出一把尖刀,朝周屿安一步步踏来。
他本就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妖,被观音菩萨镇压了数百年,心中怨气难平,又被周屿安一而再再而三地压制,当下怒火中烧,只想取了对方性命。
“哼。”
周屿安用左臂挡在眼睛,似是冷笑了一声。
那怪的眼角颤了颤:
“你笑什么?”
话音未落,他便看见对方的肩膀颤抖了起来,似乎是在笑。
“你笑什么!?”
那怪有些怒了。
“笑你不知死!”
周屿安突然拿开挡在凤目的左臂,两道金光霎时急冲而出,惊天动地,直射在那怪身上,后者“啊呀”大叫一声,横飞出去十余丈,栽落在地,而后又翻滚出去数丈远,这才勉强停下,稳住身形。
“你,你……”
那怪几乎说不出话来,才一开口便引起一阵咳嗽,紧接着“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沫子。
从他的视角看去,周屿安目运两道金光,射冲天幕,周遭天地精气为之震颤,似乎正被他汲取运用,以保持双目还能射冲金光。
整个大殿中被那金光照耀之处无一丝阴影,原本守在门外的姬怀尘和灵玉子被这金光惊动,连忙打开殿门,奔入殿门。
殿内弥漫着一股雾霭,朦胧而飘渺,而其中,两道金光穿透而出,犹如二郎睁凤目、大圣运金睛,金光之中又似乎蕴含着万缕霞光,光彩非常。
灵玉子惊恐地睁大眼睛,一时搞不清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姬怀尘拧起眉头,将手中偃月刀微微一动,那刀刃上立即放起一道寒光,将那金光反射到大殿顶上。这时两人方才看清殿内情形。
周屿安眼中射出两道耀眼金光,手持彩棍,在他对面,那怪躺倒在地,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着。而那条彩棍,就停在那怪脖颈的二寸之外,祥瑞的霞光已缭绕至他的咽喉。
“我输了,你杀了我吧。”
那怪昂起头,伸出脖颈,做出副仰颈就戮的姿态。
周屿安摇摇头,眼中金光渐歇:“我不会杀你的。”
“为何?”
“因为我要你做我的伴当。”
“什么伴当?”
周屿安微微一笑:“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他饶了那怪一命,就像是玉帝饶他一命一样。在这个时候,他真正领悟了什么叫“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高山不会嫌弃微小的尘土,所以成就了自己的雄伟高大。大海不害怕水多充溢,所以才有了自己的宽广无垠。
[山不让尘乃成其高,海不辞盈方有其阔。]——《道德经》
红日西沉,天边还有抹残红晕染其上,但即将彻底消失,纵使有无尽瑞雪映衬那微弱的日光,但天色还是已渐昏暗了。
“居然有此事?”
王母娘娘微微侧过头,移目向跪于帘外的姬怀尘看去。
“此事千真万确,小臣不敢谎报。”姬怀尘面容一肃,向西王母告道:“不知此为何种神通,只在那时运用,此刻金光已歇。”
娘娘微微蹙眉,唤了声:“玉儿。”
“小仙在。”灵玉子应了声,走到王母娘娘跟前。
娘娘法旨道:“去传周屿安来,待我与他看上一看。”
“他此刻正候在殿外,我这便去传。”
灵玉子连忙移步到殿外,传周屿安进来,两人双双跪于帘外,叩头行礼:“卷帘侍周屿安拜见娘娘。”
娘娘听得奏,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默不做声的凝视了周屿安一阵子。
“起来吧。”王母娘娘对着侍侯在周围的仙子们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
大殿中很快便只剩下四个人,王母娘娘心不在焉地从头上拔下支金簪,将其拿在手中把玩着,半晌也未开口。
周屿安咽了口唾沫,见娘娘久久也未出言,顿觉有些不安,但他脸上依旧是没有一丝表情。
“有意思。”
沉默了许久之后,娘娘口中吐出三个字来。
“嗯?”
周屿安昂起头,大胆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王母娘娘微微摇头:“你原本乃是肉身凡夫之肉眼。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外不见内,见昼不见夜,见上不见下。后成仙,乃是一双仙目,能观百里之内蜻蜓展翅,十余里路上生死吉凶——现如今,你这双眼已化作个'神通'了。”
“什么意思?”周屿安逾矩问道。
王母娘娘将目光定在周屿安的凤目之上:“若是没看错,你应是在被那怪的'巽火神风'吹时,丹田之气上涌至目,这才没被那怪的神风吹瞎眼,而你在那时应是倒走了罡步,周身精气由经脉逆运,恰好受了这风,体内精气凝成两道金光,冲天而去。”
“说来也是你有造化,天生根骨不错,你成仙之前为人刚正,那双眼自然也是精纯。你的眼神乍看与凡人无异,可却内藏一种温润神采,与孩童一般,神莹内敛。”
王母娘娘道:“现如今你这双眼虽与平常无异,但在机缘之下,或许还能再更进一步。”
周屿安全身一震:“多谢娘娘指点!”
“你打算怎么叫这神通?”王母娘娘一挑眉,玉手端起一盏茶来。
娘娘垂慈一问,自然要多加思索之后再回,可若回的不好,便是过错。您真是让我为难。周屿安自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可脸上的苦相却越发明显。
王母娘娘也不催促他,只是笑眯眯等着他回话。
他低头思索了半晌,这才开口回道:“小子想将此神通叫做'天昭目'。”
“为何叫此名?”
王母娘娘似乎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而是正津津有味地把玩着一只金玉珊瑚佩。姬怀尘和灵玉子跪在一旁,连头也不抬,只是听着两人的交谈。
周屿安稍微松了口气,看到娘娘并无不悦,他方才躬身答道:“医书上讲,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目得血而能视。而现如今我虽有此神通,但一双眼迎风流泪,像个眼病,不如就叫这名,乘天之恩德,或能将这眼养好。最重要的是——'天眼昭昭,报应甚速'。”
“呵。”
王母娘娘笑了一声,听不出是喜是怒,面上也并没有露出任何神色。
周屿安立时僵在原地,后背仙汗淋漓,不敢出言,生怕惹得娘娘心中不悦,可心中却是一阵嘀咕。
灵玉子妙目一转,看向不远处跪着的姬怀尘,后者面无表情,可眉宇间却有着丝轻松,或者说是兴奋?
这让灵玉子有些搞不懂了。
“我乏了,且退下吧。”
王母娘娘微微合了合眼,下巴一抬,示意他们退下。三人不敢有违,只得躬身喏喏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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