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不见,您似乎又憔悴了不少”
“都是些无能的人在狂吠罢了,虽然伤不到我,但确实让人烦躁”
“可有我能帮上忙的?”
“你要是愿意把你的能力再分我一鳞半爪,我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瞧您说的,这话实在是让人欣喜不已”
虚伪,虚伪,虚伪,但我已如鱼得水。毫无意义的对谈中只有时间在流逝
是的,只有时间在流逝
“……话虽如此,您之前所说之事,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我话锋一转,主动挑回之前的话题
“……此话当真?”
灰鼠不愧是精明的商人,马上就联想到了这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声音都一瞬间多了些温度,带上了几分亲切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今天……?”
他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记得但不想说出来?无所谓,有人会帮他说
“今天是您双亲的一周年忌日”
一个女声从灰鼠身后响起
“你是谁!?你是怎么……”
“十分钟到了,夜小姐”
“嗯,辛苦你了”
我摸索着,从转角推过来一个箱子。而灰鼠也终于发现了他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你做了什么?流荧!”
“我没这么大能耐,是你身后的那位做的。蓝铃还太小,她只会用能力对空间进行干涉。而这位不一样,她可是完全掌控了空间”
“我知道你很谨慎,哪怕是现在,你也是站在随时能打开的地板上,屋子里其他的机关系统你肯定也带在身上。但很可惜,你自己,包括我们外面这一层空间已经全部冻结了,所以你除了嘴之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当然,万一你真的丧心病狂到舌头底下都藏了开关……倒也无所谓,毕竟我能回到过去,你不能”
“不可能,你是怎么和这样的人联系上的!你又怎么确定我一定会这个时间来这里!”
我一边从箱子里取出东西,一边慢斯条理地回答他
“很简单,在铭石酒馆那次。像您这样疑心重的人,八成早就在我身上放了窃听器。考虑到您丧心病狂的程度,说不定还是用手术直接放进了我的身体里。您说过,铭石酒馆的保密性是一流的,那是自然,因为那里能干扰所有的信号嘛”
“至于后者,更简单了。我有了这间房子监控的权限,而我把这里的监控和他们共享了。你走进来的那一刻,你的行踪就不是秘密了”
我终于把箱子里的东西都一件件摆在了地上,灰鼠没有说话,看来他认出来了那些是什么
“您知道吗,记忆这种东西,重要的不在于长短,而是在于它给我们留下了多深的印象。就像我过往的十几年,和这数个月的记忆比起来连后者的一半重量都不到一样。明明只过去了几个月,我却感觉度过了一生”
“虽然我是残缺之身,目不能视,但还恕我僭越,让我来给您描述一下即将发生的事情吧。如您所见,这里摆放的是之前您给我的刑具。当然您放心,我早就了解过每一样的用处了,我摸摸……这是用来劓的,这是用来刖的,这是,哦?腐的”
“流荧,你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吗?他们都会死的,黎耀灼,季影清,蓝铃他们全都只会死的比我更惨,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用不着这么阴森森地威胁我。跟着您这么久了我还不清楚吗,只有无路可走的时候您才会和那些无能的人一样只会咬牙切齿地威胁。但凡您有点办法,都只会把这杀意深埋心底,表面曲意逢迎。哦!这个是我觉得最有趣的,你看,和花一样漂亮不是?但是边边又这么锋利,而且花瓣还可以张开呢……”
“够了!”
“不够!还不够!你看,我还特地为今天准备了活的老鼠,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你知道我多少个夜晚被噩梦惊醒,在这走廊游荡到天明吗?我不会说我的心已经死了,因为它此刻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力地跳动着,它在欢呼,它在雀跃,啊,它在像迎来春天的鸟儿一样放声歌唱,唯有如此才能把溢满心中的喜悦宣泄出来”
“夜流荧,你疯了!”
“疯了?哦,也许吧。但您想想我之前的日子和现在相比,难道不是疯了更好吗?我说到哪了?哦,对了,等我将这些东西挨个试过一遍……哦,这可能有些困难,毕竟您大概率是挺不到那个时候了。但是没关系,您身上还有着我的祝福呢不是吗?”
“你……你利用了我”
“这话从何说起啊,您不应该感到高兴么?您向我要这份能力,不就是为了逃避死亡吗?现在正如您所愿:等您彻底昏死的时候,我就用这把短刀,轻轻一下,您的伤口就会全部消失,您又恢复了健康,这份能力将帮助您无数次地逃脱死亡,这不正如同您想要的吗?充分实现了效益的最大化啊!”
“当然,您也不必如此绝望。您应该还记得,我能在您身上回溯的最大极限也就是一天。一天,也就是二十四小时,也就是两百八十八个五分钟,在这之后,您就能迎来永恒的安息——如果您到时还有意识的话”
“……流荧,我承认,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我杀过很多人,有时候是差遣别人,有时候是我亲自动手。我不在乎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是高尚还是龌龊,我只在乎我能得到什么利益”
“继续说,我听着呢”
“但是我从来不会毫无意义地去折磨别人,正相反,我尽量不让他们感到痛苦。既然你和我接触过这么多人,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远比我残忍的人,玩弄人体,践踏生命,甚至以发出的惨叫取乐”
“你杀了我,没人能制裁他们。他们才是彻底湮灭人性,却依然过得自由自在的人,又有谁能够制裁他们?但是你和我联手的话又如何?我们可以制裁邪恶,我们可以挽救悲剧,我们可以救赎自己,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你不这么觉得吗?”
“您知道吗,为了今天我做了不少准备,但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准备。和您这么久,我当然知道您巧舌如簧,那颠倒黑白的本事很容易便让人相信您口中描绘的理想未来,正是因为如此,铭石酒馆我没有动手,之后也没有,就是等待着今天”
我喘了口气,大声的嘶喊让指尖变得寒冷
“今天,他们注视着此地。他们大概会因为我感到羞愧吧……不,他们那么温柔的人,肯定会先苛责无能的自己,光是想想就让我感到心如刀割。但也正是这股痛苦,让今天的我绝对不会再软弱”
我固定住他的头,举起刑具
“夜流荧,你才是真正的恶魔。我这样的人世间数不胜数,但你这样残忍的只有一个。你的本性比我恶劣千倍万倍,纵然我将前往地狱,你的归宿也绝不可能是天堂”
“这还用你说?若是我们将要经历相同的痛苦,那我很乐意万劫不复”
“哈哈哈哈,夜流荧,我先在下面等着你”
“一路顺风,只是可惜,我看不到回溯之后的记忆,在我的感知里只能折磨你一次。不过也无所谓,即使我这边结束了,也一定会有其他的我继续,即便那不是同一个我。毕竟我们想要的,仅仅只是你的绝望”
我的手在乐谱上落下,奏起的是惨叫与绝望的乐章。之后的事情我并不想详细回忆,只不过是一个曾经作为人的生物,在野兽的嘶吼中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的尊严罢了
在我的记忆中,还没用上一半灰鼠就已经晕死过去了。我确定了他再没有反应后,用短刀结束了他的生命。而体内传来能力过度使用的剧痛也告诉我,他确实地在无数次折磨后走到了罪恶生命的尽头
刀从我手中滑落,激情和炽热迅速褪去,灰鼠死了,不会再叫了,这带给我的愉悦甚至不如最开始和他对峙的时候
察觉到一切已经结束后,凯瑟琳派来的人开口确认了
“残火麾下,七星所属,天璇星掌星人流云。夜流荧小姐,请确认”
“啊,我确认了,帮我转告凯瑟琳,谢谢……真的,谢谢”
“明白,那在下先行告退”
她随着空间扭曲而消失,我也发现了躲藏在阴影下的那个身影
“姐……姐……?”
啊,原来如此,命运女神在最后都要挣扎一下,她以为能打我个措手不及?她以为我会惊慌失措?不,恰恰相反,这正中我下怀
比起灰鼠,季影清实在是再好骗不过。单单是我内心中一小部分的黑暗就足以把他吓跑。就这样,把这告诉其他人吧,你们已经不需要再围在我身边,已经不需要再被束缚在这里
………
那之后,我接替了灰鼠的大部分工作。但很明显,我并没有那么强的能力,各方的压迫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另一方面,不知是灰鼠早就留下的后手还是我没能像他一样进行完全的情报管控,在他死之后,关于我能力的消息流传开来,这甚至引起了失控扇区最上面的那帮人——贸易联盟的注意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来吧,都来吧,想要伤害我的人
已经再没什么能让我更加绝望,已经再没什么能让我更加痛苦
你们渴望鲜血,我便还以鲜血。你们崇尚武力,我便还以武力
无穷的钢铁会淹没你们,当你们看着血肉涂抹在地上的时候,你们才会感受到疼痛,才会后悔
凯瑟琳找到了我,她说要准备开演了。这是我的最后一件事,是灰鼠死后我仅存的存在理由。她说我可能会死,但我不在意,发自真心的,一点也不在意
人为何要惧怕死亡
因为会和亲人朋友永别?但如今我已举目无亲,曾经的归处亦化为灰烬。
因为现世的财富,名誉皆会化为泡影?但我从未珍重过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为活着才能尽情享乐,但我这孱弱的身体和痛苦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自身。
因为死后的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怖?但我已经无数次被未知的命运玩弄,我早已不畏惧未知,即便那是永恒的黑暗
所以,来吧,拉开序幕吧,我不期待拯救,不需要理解,不希冀光明,我只等待一个结局
谁会成为雷欧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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